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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王春明走在最後,他回頭望著阿檀娜,似有話要說,可是礙著王妃躺在榻上,不好出聲。

  阿檀娜已經會意,秋波暗送,默默含情,她把手放在唇邊,微微搖頭,意思教王春明不要出聲,王春明心神飄然,阿檀娜伸出兩指,向他示意,跟著向帳後一指。

  王春明已出到帳外,仍回頭望進,阿檀娜連忙揮手,帳門也閉上了。

  王春明回到自己帳裡,口角還孕著微笑,他意會到阿檀娜約他今夜在帳後相見,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一眼望到白泰官和周潯躺著不作一聲,原來他們兩人也有不同的心事,白泰官縈繞著腦裡的,因這兩天來已給施拉美的美色迷惑住了,這時正在回味到和施拉美在馬上肌膚相接,香澤微聞,他畢生從未接近過一個像她這樣絕色的女子,恨不得再有機會和她一道兒在馬上走,他想到這裡,神魂飛出。

  猛然憶及尹青是自己的盟兄,不應該看上了施拉美,想到這裡又責自己好生出邪念,起了一陣羞慚;他為著這事心裡交戰著,因此躺下來忐忑不寧。

  雪地飄風周潯心裡想的和白泰官想的完全不同,他恨不得即日去到奇台驛和冒蓮相會。

  他想起冒蓮在赴阿苔山的路上,日夕一起相伴,那時只覺得日子過得太快,偏巧沙哈洛不能帶她同往烏裡城,令到和她中途分手,這時冒蓮正在奇台驛相候,料她正在盼得焦急。他們三個人各懷心事,也沒意思到外間耍玩,一會兒都睡著午覺了。

  那邊沙哈洛的帳篷裡,正有一個賣藥郎中到來給施拉美診脈;這個郎中就是居停主人說的常常來往替牧民治病的大夫,是個瘦小的黃面漢子,一雙三角眼,唇上長著八字短須,趁上一張蠟黃的臉,兩耳兜風,形容有點難看。他身上穿的是長袍小褂,戴著尖頂小帽,十足一個鄉里的訓蒙先生。

  施拉美的睡鋪已加上一重簾幔,留出一線夾縫,她就在這裡伸出手來,放在幾上。神尼沙哈洛全身穿上修士的潔白衣裳,蒙上面紗,站在一旁。

  帳裡還有一個蒙古老媽子,是居停主人派來侍候她們的。

  郎中入到帳裡,沙哈洛連忙合十讓坐,郎中把椅子一拉,移到簾幔之前五尺放著,才坐下來。

  老媽子見病人已把手伸出,便道:「請郎中看脈息!」那郎中沒有動,從藥囊裡掏出一劄絲線交給老媽子,說道:「請姥姥替病人在手腕繞上一匝,才斷得出是什麼病。」

  沙哈洛見這郎中好古怪,不期注視著他。

  老媽子把絲線繞了施拉美手腕上的寸關(俗稱脈門),郎中牽著絲線一端,把兩個指頭按到在線,閉上雙目,凝神靜注。

  一會放開手來說道:「病狀診過了,請姥姥把線子解開。」

  老媽子依言做了。

  郎中便道:「可喜可喜!」只說一句便沒下文。

  沙哈洛忍不住問道:「大夫,為什麼可喜?」

  郎中應道:「鳥兒脫出樊籠,一時也會生病的,而且路上走得太速,閑常人也抵受不了。」

  沙哈洛見他言語中帶點風話,莊容問道:「大夫,你說是什麼病呀?」

  郎中答道:「沒病沒病,再哄她一會兒便好了。」

  沙哈洛把面色一沉說道:「郎中不要說這風話,究竟診得怎樣?要服什麼藥?」

  黃面漢子站起身來應道:「她的病要服一種藥,恐怕這裡沒處配到的。」

  老媽子在旁也有點著急,插嘴過來道:「好大夫,你就說個明白罷!」

  黃面漢說道:「我開的一貼藥,內裡有一味叫『芸薺」的,要到京畿才能找到,所以說這裡沒得配呢。」

  沙哈洛神尼聽那郎中說下去,愈不象樣。她想:「這個像是三家村學究的郎中,怕是有點來頭的罷。他故意說藥裡有一味『芸薺』,分明是說尹青,而施拉美這次被帶出走確是尹青的主意呢。」

  她想到這點,決心要一試黃面漢是個什麼人。

  沙哈洛暗暗把大漠神功運到掌上,一拂衣袖,口裡跟著說道:「這不要緊,請坐下來開藥方子。」

  一股勁風直襲到郎中身上,若是平常人,定會給這股勁風吹到帳外去,但那漢子在這刹那間已閃到老媽子的身旁,那張空著的椅子,立刻給那衣袖刮出的勁風卷起,平空翻了幾翻,便一直滾出帳外去了。

  老媽子看見椅子自己會走,嚇得目瞪口呆,當堂叫起上來:「鬼旋風啊!」向帳外奔出,以為白日裡鬧鬼。

  沙哈洛曉得郎中是個非常人,正想上前相問,帳外忽地閃進一個人來,倏的拜倒在黃面郎中跟前。說道:「師博,原來你老人家竟在這裡,請不要給阿檀娜修士開玩笑了。」

  黃面漢子笑道:「春明,我曉得你們來了,這番你已替尹大俠建了一功。」

  沙哈洛這時才知道這個扮成郎中的就是春明的師傅「噶葉木倫多土司」,法號宗流,是西藏「墨竹工」大喇嘛鐵隱禪師的弟子。

  他現時是青藏派柔門武術一路的宗師,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有他這樣的絕技,單是一手柔門十八雙推掌和鐵傘子功夫,已是難得的上乘武功。

  ***

  沙哈洛上前和黃面客宗流見過禮,互道仰慕一番。

  沙哈洛在大漠日久,雖然知道武林裡有這麼的一個人,可是從來未會過,因此會見了面也不識;直到剛才展開了袖裡神風,黃面客一閃躲開,迅捷得如同電光火石,令她疑訝起來,誰料他就是王春明的師傅?

  當下宗流說道:「沙哈洛女菩薩,請恕剛才無禮!」

  說了從藥囊裡掏出兩粒丸子,教用溫水給施拉美服下,一會兒出些汗便可退熱了;沙哈洛合十道謝。

  王春明道:「阿檀娜師姐,我師傅是個脫略的人,大家不必拘禮了。」

  原來王春明在帳裡躺了一刻,覺得無聊,便獨個兒走出帳外,看見施拉美帳外停著一頭駱駝,背上馱著折迭起的帳篷,旁邊也有一面鐵傘,他一看便認出是他師傅宗流的標誌,一時精神緊張,忙向帳裡一望,果然是師傅噶葉土司,因此沖進來叩見。

  一會,白泰官、周潯都進來了,王春明給他們引見,都稱呼宗流作老前輩,沙哈洛把面紗除去,吩咐老媽子擺開酥茶,讓大家坐下。

  沙哈洛問道:「土司,這番到西蒙來有事要幹嗎?」

  宗流應道:「你舅舅阿朗請我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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