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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第十七回 峨嵋鬥掌功

  且說那女子葛珠麗得到她爹碧琅釣叟發掌相助,把莫臥兒逼到一株大樹跟前。莫臥兒閃避不及,手裡劍又被擊落,看著那女子欺身搶到,心想這樣未免死得不值。怎知女子的劍將要刺到的刹那,半空颼的射來一枚暗器,快似流星。碧琅釣叟立刻叫道:「有暗器!」可是來勢太疾,那女子如何躲得?當堂叫出哎唷一聲,把劍丟掉,掩著手骨如飛倒縱出外。

  莫臥兒死裡逃生,也不及細看,一點雙足,竄到樹梢,向下望時,那老叟一指衣袖,早已把暗器攝在手裡,原來是一枚峨嵋精鋼飛丸。正在一楞,那老叟仰望岩頂,縱聲笑道:「哈哈!來的好!老禿驢下來吧!省得老夫前往拜訪,還偷偷躲躲的做甚?」說聲未罷,一陣風從岩頂送下來,人影一晃,一個白須僧人已來到樹下站著。那僧人眉長數寸,頭戴菱角僧帽,布衲麻鞋,手持禪杖,年紀已近百歲。向那老叟單掌合十道:「葛木合,一別廿五年,知你遲早會來的了。貧衲本不想此時和你相見,但剛才瞧見你拿柿子暗算那位小姑娘,未免有失你的武林輩份吧。」

  碧琅釣叟微露慚愧之色,但旋即化作老羞成怒,驀地拿起釣竿,迎風一擺,沉聲應道:「了因,冤有頭時債有主,休要牽扯到別人的身上去!」那釣杆即時打出一股風,沙沙地作響;所過之處,柿樹上的葉子給風力扯成一連串,像彗星般向著了因沖過來。了因道:「葛木合,你的功夫進步不少啊!」把禪杖向地面一插,雙掌劈空打出,呼的一響,那一條打來的「樹葉龍」立刻繞過彎子,便隨風散開。有些葉子碰在樹上,當堂嵌進。了因見碧琅釣叟用竹竿打出來的回力,還是這麼的勁,不由得暗地吃驚。

  莫臥兒在樹上瞧見老叟的掌功,也暗暗吐舌。這時才知道老僧人就是峨嵋派的了因禪師,心想當日邛崍山十三劍聚義,了因是主盟人,怪不得他剛才把我救了,只不知那老叟葛木合和他有過一宗什麼的梁子。

  碧琅釣叟和了因一別多年,剛才出手試探,見了因使出「劈空掌」破了自己的「回力功」,便沉聲道:「了因,今天冥冥中教你撞到老夫的手上來,你當然還記得廿五年前的血債吧,若要老夫不動手,除非你把禿驢頭獻上來!」

  老僧人給他罵了幾次禿驢,怒的白須一掀,拿禪杖砰的頓地道:「葛木合,老衲一天還在,都準備你來報仇的了,不瞞你說,老衲今天趕回峨嵋來,還有別事趕著要幹,你要會我,三月後再來吧。」碧琅釣叟聽了,哼出一聲道:「三月後再來,怕你已作了墓中人了。」站在一旁的女子忽道:「爺爺不要中了他的詭計,讓女兒來打發他!」說了突把背包鬆開,用手一拉,抓出一根四尺多長的古怪東西來,原來是一條「鐵蜈蚣」。

  「鐵蜈蚣」這種古怪武器,不但十八般兵器之中沒有,就是江湖裡有時見到的,也不過是蜈蚣鞭的一類。原來「鐵蜈蚣」當初不是作武器使用的。在高黎貢山下,有一個苗族部落叫白夷,分佈在雲南緬甸邊境一帶。那地深山所產的蜈蚣,大如蠍子,螫人輒死,土民奉若神明,不敢捕捉。巫師為要愚惑夷人,用鑌鐵打造成蜈蚣的模樣,長四五尺,供奉在神屆裡。鐵蜈蚣口裡有一對利齒,尾端是鉗形鉤,都蘸上劇烈的毒液。遇到部落裡有人犯罪,便擒來在鐵蜈蚣面前,巫師當著各人作法,如果那人該死,鐵蜈蚣會翹起尾巴,軋落罪人身上,當堂受毒身死。

  碧琅釣叟葛木合在滇南住了廿多年,看見鐵蜈蚣會活動,夜裡偷偷地入廟一看,才知鐵蜈蚣的頭尾都是磁鐵打造的,犯罪的人身上因鎖著鐵鍊,和磁鐵發生吸攝作用,所以鐵蜈蚣會自動軋向犯人。葛木合靈機一動,想到這鐵蜈蚣可作為獨門兵器使用,後來研究多時,把鐵蜈蚣造成每一節均可活動,又在蜈蚣腰間接上一個套環,作為把手。使用之時,只須抓著中門的套環,鐵蜈蚣首尾兩端,便可隨意伸展,向敵人軋去,那些毒液也是從滇南毒蛇牙齒取下的,給它注在身上即時喪命。

  當下葛珠麗掣出了鐵蜈蚣,在她手裡昂頭擺尾,像活的蜈蚣一般,看的了因暗暗納罕。那女子喝叫一聲:「禿驢,待姑娘來取你。」正欲躍身出外。碧琅釣叟一手擋著道:「珠麗,你年紀還輕,這段血海深仇,還是讓你爹來算賬吧。」他瞧到了因武功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不是年輕人能夠對付的。所以叫女兒不可輕動。葛珠麗聰明不過,見她的爹說話時暗打眼色,立刻明白老人家的用意。

  了因見葛木合要親向自己報仇,便道:「老衲豈是懼你,葛木合,你既要今天了決,貧僧奉陪便是。」忽聽樹梢上簌的一響,縱下了莫臥兒,叫道:「了因前輩,剛才人家向我施暗算,如果不是前輩仗義相救,侄兒已著了人家一劍了,俗語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割雞焉用牛刀,讓侄兒來吧!」了因急道:「小侄兒,你也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比你活多二個甲子,你那裡是人家的對手?老僧和葛木合的一段梁子,定要我們來解決,也不關你們下一代的事。」說了向對方三個少年男女瞟了一眼。碧琅釣叟忙道:「了因,你怕我們三人一起動手麼,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當,老漢只要取你一個人的性命,如果是我倒了,你也不要加害這二個後生人,廿五年前的事,那時他們還是未出娘胎呢。」

  了因禪師聽見葛木合打出江湖門面話來,不覺正中心懷,他知道莫臥兒是當年邛崍山聚義十三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同時又是少林下一代女弟子,這番不能讓她捲入漩渦。當下對葛木合道:「阿彌陀佛!今天我二人了結這段孽債吧。」抓回禪杖在手,一步搶出。碧琅釣叟也下了驢背,手裡拿著竹笠和釣竿,對了因道:「老夫隨身武器,就算這兩件東西,來吧!我看二人誰個活的不耐煩哩。」

  莫臥兒站在一旁,瞧見二人都是斯條慢理的。這樣的交手,那似是生死決鬥?心想:難道上了年紀的人,就連火氣也收斂了。他們幹麼還不動手?她見二人還相對站著,心裡又是著急,巴不得老和尚一下禪杖把那老東西打個稀爛。

  說也奇怪,了因和碧琅釣叟雖然未見交手,可是站在一旁的人,都覺得一股風力卷來,衣袂和帶子吹得拍拍作響;三匹騾馬嘶鳴一聲,騰躍出外。莫臥兒定睛一望,了因單掌作禮佛狀,掌心緩緩向外推出,手裡禪杖點在地上,撻撻地震動,杖尾已陷入山石裡。那邊碧琅釣叟正用竹笠掩胸腹,釣竿向前指著了因,也微微震盪。一刹那,他的竹笠已經破裂,竹片散開。才知二人已在暗處中鬥著內功。

  只聽碧琅釣叟道:「了因,這樣鬥下去,分不出高下,不如大家把最厲害的本領使出,你若高過老夫,那便依你的主意,三個月後再來相會吧。」了因道:「也好,橫豎老衲今天沒有空,葛木合,讓你先來吧,二十五年不見,看你有什麼獨特功夫。」碧琅釣叟冷笑道:「你叫老夫先動手,那你就要粉身碎骨!」他一邊說,雙手捋著一把長胡,一步一步的向了因走去,口裡道:「了因,你真的要來送死麼?你真的要來送死麼?……」

  他走前一步,便雙手捋一下鬍鬚,口裡說一句:「你真的要來送死麼?」了因這時,正在運氣抵禦,全身微震,頭上迸出豆大的汗珠,如何還能回答他的話。原來碧琅釣叟這一手絕技就叫作「粉身碎骨」。他表面用雙手捋長胡,其實掌緩緩向外推出,這一股暗勁,愈近愈難抵拒,石頭可以即時粉碎,五尺之外,給他雙掌推來,全身筋骨寸寸爆裂。了因這時,正用「銅人功」來破他的掌。銅人功,顧名思義,全身像個銅人一般堅實,筆挺地站著,他的掌打來,就像建屋打木樁似的。碧琅釣叟捋一下須,了因雙足便下沉兩寸,等到他走到面前相距三尺之遙,了因雙腳陷入地面,已經沒膝。看的兩旁四個後生都口呆目瞪。

  了因看見碧琅釣叟走近,驀地直竄而起,向後縱開數丈,背著一株大樹笑道:「葛木合,你的本領不過如此,老衲若果也會倒在你的手裡,還有面目見天下武林人嗎?」他說到「還有面目見天下武林人嗎」的一句時,表情十足,把面轉過去,在樹身上一印,意思說「無面目見人」。碧琅釣叟覺他舉動稀奇,等到了因轉身回來,翻眼一看樹上,了因用面觸過之處,已深陷成一個面形,和了因的面貌一般無異,就是雕刻高手也沒法雕成這麼的酷似,不覺暗吃一驚。暗念禿驢這種功力,真的難以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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