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四六


  褚鴻鈞怒道:「你早已目中無我,誰要你相讓,看劍!」他的劍如流星直點。道姑一聲暗叱,拂塵一圈,便把一招「白蛇吐信」擋去。冷笑道:「我慶雲豈是懼你!」老道已鬥的性起,把迷蹤劍路旋出,劍光乍隱乍現,慶雲仙姑一根拂塵,像天魔女的長髮一般,繞空旋轉,又似虯龍在光影裡飛舞。兩個同門各施本領,鬥的風聲沙沙的作響。

  剛接這十二三招,老道突然高聲叫道:「月波,把玉儀拿回去關起,待為師的把這婆娘抓得,回來一起發落。」吳月波聽了一聲,上前一手抓著玉儀的道髻,拖著便走。玉儀掙扎不得,便大叫:「師傅救我!」

  慶雲仙姑聽見玉儀慘叫之聲,不覺五內欲裂,待要抽身縱出,把她從吳月波手裡奪回,誰料褚鴻鈞一點不肯放鬆,老道的一手迷蹤劍路有名的快,正打得嘶嘶作響。慶雲仙姑愈急,老道便躲的更密。慶雲見無法脫身,便痛苦地喊出一聲:「玉儀不要怕!忍耐著,為師的定必來救你!」喊聲未畢,玉儀的影子已隨著嘶啞的聲音消失了。

  這時吳月波狠心又起,他抓著玉儀的道髻,拖著走了一程,已來到清虛觀牌坊之外。通道兩旁,栽著高過人頭的紫荊樹,他沒有跑進牌坊,折過紫荊樹下,這裡黑暗無光。那廝把玉儀向草地上一丟,陰惻惻地道:「好丫頭,如今知道我吳月波的手段了麼?你這樣的不識抬舉,本就無可饒恕,不過我吳月波念在多年師兄妹之情,只要你對我將就一點,不要令我太過失望,那麼,到今時答應了我,還是未為晚的。」說了雙目射出凶光,像野獸饑餓時射出的一般,等待玉儀的答覆。

  玉儀這時一足已折,剛才月波拖著她走,擦的遍體鱗傷,喊的也力竭聲嘶了,正在咬緊牙根,閉上雙目。忽聽月波說出這狼心狗肺的話,不覺從半昏迷中驚醒。霍地支起半身,啐了這廝一口道:「你簡直是禽獸所為,我玉儀有你這樣的同門,簡直是畢生恥辱,你有膽的便爽脆地把我殺了吧。」說著將身一滾,向一株樹幹撞去。那狗道士老羞成怒,獰笑道:「你想快點死掉,沒有這麼的便宜呢。」縱身便撲,黑暗當中,但聽到玉儀的吼聲。

  一刹那,紫荊樹下來了一聲慘叫,這叫聲令人毛骨栗然,只見一個人掩著心胸,血如泉湧,佝僂著從樹影裡奔出,正是那惡道士吳月波。他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面上血筋暴露,分明是痛苦難禁。怎知剛走了幾步,已是運行不住,一跤栽倒,鮮血從胸口噴出。這惡人在地上打了兩通滾,雙足一蹬已是一命嗚呼了。

  誰個把惡道士吳月波殺了?這當兒,樹下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姊姊不要驚,我把那狗子幹掉了。」少年道姑玉儀在驚惶之中,還喘著氣。她睜開雙目,黑暗裡瞧見一個矮小的人影,手握一把東西,寒光四射,卻瞧不出寶劍的影子。

  她定了定神,才認出站在面前的是個年輕的姑娘兒,不禁詫道:「你是誰?」

  那年輕姑娘走過來把她扶起,低聲道:「玉儀姊姊,我是莫臥兒呢?」玉儀才記起莫臥兒的名字,這小姑娘前番在路上跟蹤自己,從來知道她是少林弟子,便約到峨嵋來相見。這時候,莫臥兒手裡一口晶瑩發亮的寶劍,沒有一點血污,正把劍放回鞘裡。玉儀一時喜的忘了身上痛苦,拉著她的手道:「小妹妹,我約你到峨嵋來,想不到你今夜把我救了。」一面支身起來,突然叫出哎唷一聲,又複跌倒,才記起自己一足斷了,莫臥兒急的過來把她背起,邊道:「姊姊傷了足,待我背你回慶雲庵去。」

  靜夜裡隱隱傳來金刃破空的聲波,玉儀在她背上一掙道:「我不走,師傳還在那邊和褚鴻鈞鬥著。」莫臥兒道:「這裡是清虛觀門外,吳月波又倒在路上,我們快點離開再說。」背著她向前急奔。忽聽路旁草叢裡有人低聲嘬口,跟著鑽出一條人影來,細看是個小童。玉儀是一頭驚弓之鳥,不禁吃驚地道:「他是誰?」莫臥兒忙道:「姊姊,這個是我的同門小師弟,這番隨我到峨嵋來遊玩的。」一邊沉著嗓子道:「弟弟,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快點躲回草叢裡去,待我送玉儀姊姊回到庵裡,便趕來找你的了。」

  玉儀好生納罕,暗念她怎會有個小師弟?可是眨眼間,那黑影又躍進草叢裡去了,一點沒有聲息。玉儀還沒看真切那孩子的面目,便對莫臥兒道:「你怎麼不叫他出來?」莫臥兒道:「姊姊不知,我的師弟很淘氣,也很畏羞,由他在此躲一下,待我送姊姊回去,再來找他便是。」玉儀急著要見到自己的師傅,當下也不再問,只催著莫臥兒向前快走。

  原來剛才莫臥兒和燕山郎躲在草裡,見吳月波抓走了玉儀,知道此去必然無幸。燕山郎更是焦急,連忙扯著她縱出草叢,一路跟蹤著吳月波的背影。燕山郎道:「讓我把這禽獸殺了。」縱身欲出。莫臥兒急的抓著他,在他耳旁道:「你沒有劍,讓我來吧!」忽又想起他是褚鴻鈞的同門師弟,便道:「你是金羅漢的門徒,不能露面,待我把那狗子幹了,你到前面草叢躲著等我吧。」

  吳月波罪惡貫盈,今夜合該命絕。莫臥兒聽到玉儀喊救之聲,便竄出來一劍把那廝當胸搗進。燕山郎見她殺了吳月波,心裡一陣爽快,便跑到路旁等著。小孩子究竟心急,他見莫臥兒背起玉儀便走,不禁叫出口哨來。莫臥兒不願意他給玉儀瞧見,更不想說他是褚鴻鈞的師弟,因此撒了個謊,一邊叫燕山郎仍就躲回草叢去。

  這時候,褚鴻鈞和慶雲仙姑還狠狠地鬥著。剛才吳月波把玉儀抓走,距而今不過一頓飯前後,二人也由路旁鬥到山坡上。瞬已接過七八十招,褚鴻鈞還未知吳月波已經送了性命。他得意地一劍快過一劍,把慶雲迫到崖邊。冷笑道:「你的玉儀已在我的手裡了,若是知機的話,跟我回清虛觀去,在師傅面前認罪,答應替我重建雲房,那麼,我還可免你一死。」慶雲怒道:「你聽月波搬弄是非,誣我縱火,要是我兩師徒幹過這卑污的行為,今天便喪在你的劍下。」

  褚鴻鈞怒火陡起,嘶的又是一劍。叱道:「月波明明瞧見玉儀潛入觀裡,今夜若非她縱火,難道是我故意焚毀雲房來誣陷你兩人的?」慶雲的武功,本和老道一般高下,但他們的師傅青牛道人在日,對她最是疼愛,曾把幾手不傳絕技教了她。這時慶雲本可把褚鴻鈞擊敗,可是她還念在老道是自己的師兄,而且絕技一出手便要傷人,不想對同門施出毒手。其次,她知道褚鴻鈞平日雖然自高自大,具有袒量鬥人的自私心,但還沒有大惡之處,今次只屬吳月波顛倒黑白,仍望有一天水落石出,那時便可真相大白。所以著著忍讓,步步後退。褚鴻鈞以為她抵不過自己,一直把她迫到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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