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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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初探慶雲宮 莫臥兒歡喜得流出熱淚,牽著巴哈羅、卓丹的手道:「兩位師哥,掌院把我寬恕了,同時也答應不再追究失經的事,便是不許我和兩位師哥告別。所以我不敢到藏經樓來見你們。」巴哈羅也深深感動雙眼望著莫臥兒,黯然道:「小妹妹,我們不知何時再見,望你練好武功,替天下受苦的人解除災難,也不枉我教導你一番了。」莫臥兒敬謹應諾,默然片刻,才道:「兩位師哥不因我而受責,使我的罪咎減輕,大師哥的話,敢不記在心頭。」 卓丹忽地從袖裡取出一片菩提樹葉,交給莫臥兒道:「小妹妹,昨天至善大師臨走時,留下這片樹葉給你。」莫臥兒接過在手,急著問道:「二師哥怎會見到至善師叔?」卓丹道:「昨天清風師兄送大師下山,回來時托我把這菩提葉交給小妹妹的。」這時天已破曉,莫臥兒把樹葉仰空照視,便看到指甲劃下的兩行小字道:「海角潛蹤,三年再見。」不禁悵然道:「至善師叔不回通天河了,他說海角潛蹤,又不知匿跡何方去了。」 神鷹蠻奴在她身旁嗥的一叫,莫臥兒望著二個年青喇嘛,有點依依惜別。巴哈羅道:「小妹妹,我們知你在黃河源頭,一有機緣,便會來看你的。」莫臥兒才轉悲為喜,拜別一番,才駕著神鷹離開密勒池。 自此之後,莫臥兒便回到黃河源頭星宿海,和神鷹蠻奴過著大自然的生活,每天朝陽冒出東面山峰,她已在碧水潭的礁石上,照龍猛真經的練功口訣,運氣真元,勁透全身,日夕若練,漸覺神氣充盈,身輕似燕。神鷹也是逍遙自在,翱翔上空,無拘無束,不覺過了半年。 一天午後,神鷹如常覓食去了。炎夏天氣,莫臥兒有點困倦,躺在水崖下午睡。正在朦朧當中,忽聽得得馬蹄聲,自遠而近,這處黃河源頭,遠離大路,從來人跡罕至。莫臥兒覺得有異,靜臥不動。過了片刻,水潭出現一個水中倒影,跟著傳來喝水響聲。原來岸上來了一個少年漢子,頭戴遮陽巾,身穿束腰短直綴,是個中原武士的打扮,個子不高,正牽著馬口環,來到岸邊,讓馬兒引頸潭中呷水。 那武士自言自語的道:「天氣很熱啊!走了大半天,那知道荒漠之中,也有這個幽美的好去處。」他向四邊一望,便彎下腰子,把馬韁壓在一枚大石上,口裡又道:「潭水涼沁沁的,讓我來涼涼吧。」西北地方,有些人叫洗浴做涼涼。莫臥兒知道那武士要洗澡,心裡很是不高興,暗想自己是個姑娘兒,一時又覺得羞慚。 她躺著的水崖,隔那武士站處十余丈,成一斜角,水崖前凸出幾塊岩的山石,障蔽著她,站在外面看也不到,但她卻能從岩石罅隙當中窺看那武士的舉動。當下便賭氣的將身一翻,打算把面朝過崖壁。 人究竟是好奇的動物,何況是個姑娘兒。剛才那武士俯下身子,沒有看真切他的面貌。姑娘兒一想:我不瞧他的腰部以下便了,他是個怎麼樣子的人,看他一眼也有何妨。於是把頭微微仰起,果然只看見那武士的上截身子。雙目一瞥,不禁當堂呆著。 看官們,你道莫臥兒見著什麼?原來少年武士不是個男子漢,而是個美貌女子。這時正把遮陽巾除下,山風一吹,秀髮散開,風環霧鬂,襯著一張鵝蛋臉兒。她再向岸上一盼,然後脫去靴子,一步步走向潭中,水已浸到臍下,忽地全身一竄,沒進水裡,一陣水花冒起。莫臥兒好生驚奇,暗念這少年武士打扮的人,怎麼會是個女子?一會又自言自語的答道:「是了,她獨個兒走這荒漠之地,若不扮成男子漢,路上或許會惹來不少麻煩。」 想念當中,突來了潑剌一響,向外望時,那女子已躍回岸上去了,像個落湯雞一般。她急急走到一面大石背後,把內衣脫下,絞去水濕,站處對正莫臥兒,一刹那,她的全身瞧進莫臥兒的眼裡,驀地吃了一驚,雙目定著。小姑娘並非因女子有著和自己一般的形態而感到突兀,原來那女子的面貌,和司馬長纓酷似,所不同的,就是她的身材細小,纖腰一握,同時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兒。剛才她戴上闊邊的遮陽巾,背著日光,而且俯下身子,一時沒有注意。如今她走到大石背後弄幹衣眼,和莫臥兒打著照面。她的容貌便纖毫活現,若果穿上剛才的男子裝束,誰也以為她是司馬長纓。 當各派武林俠士大鬧金川宮時,莫臥兒早就離去,因此陳家漢和女俠甘碧,誤進地道裡的可闌石窟,發現兩個司馬長纓,莫臥兒是不曉到的。今天瞧見這個女扮男裝的少年俠士,面貌酷似司馬長纓,不覺好生思疑。當下屏息崖下不敢動,心裡又想:女扮男裝不算奇,可是容貌相同,此中定有蹊蹺。我且釘她一下梢子,或可得個水落石出。 那女子穿回衣服,把秀髮束起,盤繞頂上,加上闊邊遮陽巾,結束一番,頃刻回復先前一般的打扮:細視之下,竟和司馬長纓難分真假。這個假扮的少年武士,注滿一囊清水,便翻身上馬,看他舉動,還有一段很長的旅途。莫臥兒等她離開碧水潭,立刻趕回居住的石洞,掛上行囊,向空叫了幾聲,卻不見神鷹飛回來。她怕跟蹤不到那少年武士,便在洞外留下一些記號,讓蠻奴知道她要追蹤一個人,不日定會回來相聚。 青海中部,人煙稀少,一片草原,極目無際,風送草低,數十里外,一目了然。莫臥兒沿途向牧民打聽,知道那少年武士匹馬南行,於是遠遠跟蹤。走了數天,已到了積石山,那裡是入川要道。清軍在此設了關卡,査驗官府發給的過往文書。沒有文書的,要繳交五兩銀子作按,報明回來的日期,作為押款,過期不出關,便把押款沒收。 將到關卡,莫臥兒故意走在那武士之前。這時路上正停著幾匹駝馬,每匹牲口都馱著一捆捆的梨牛皮,堆積像個小丘。兩個四川北部的土番,大概在路上短給了駱駝食糧,沒有好好的喂飽它們。駱駝是有性的,到了緊急關頭便鬧蹩扭。兩個番子拿皮鞭亂抽,駱駝作是搔癢一般,索性前膝跪下,死也不肯走。後面還有幾輛車子,給駱駝阻在路上,看看天色已晚,將近撤關,都焦急起來,大叫「快些讓路!」 番子滿頭大汗,把駱駝連推帶扯,如何能把幾座小山移動。莫臥兒上前打著川邊土語道:「叔叔,讓我來幫你的忙。」兩個番子瞧她一眼,見是個青海回族打扮的小姑娘,心裡便想:「你這娃兒有多大的氣力?」但正給後面趕車的催得手忙腳亂,便乘機道:「好娃兒,謝謝你幫忙,來試試吧!」 莫臥兒回頭一望,遠遠瞧見那少年武士的影子,立刻爬到駱駝的頸上,在它的肩坎一拍。前行的駱駝當堂站起,莫臥兒翻身落地,抓著它的貯水囊,一步步拉過關卡,後面幾匹見前頭的走了,都站起來,一擺二搖的踱過關卡,兩個番子連聲贊道:「小娃兒,真有你的,今天爺要拜倒了。」一邊掏出貨運文書交給卡兵驗訖。兒個守兵望著小姑娘,問她剛才施的什麼本領。莫臥兒笑道:「沒點本事呢,我爺爺是剪駝毛的好手,懂得搔癢,我也是從他那裡學來的。」卡兵道:「原來你會替駱駝搔癢,它舒服了便走,是不是?」莫臥兒就是搭訕下去,站在一旁說長說短。那少年武士來了,掏出一份來往文書,原來是山東濟南府發給的路票,寫著來往川康青海,各地關卡一律放行。卡兵道:「你不是出家人,怎麼持著的是庵堂道觀請發的文書?」少年聲音很小,答道:「我不可以前往進香麼,文書是真的,你管不得了。」 那守兵笑道:「我不過問一下便了,你要到那裡去?」那少年瞟他一眼道:「到峨嵋山去。」卡兵又道:「是往進香嗎?何時再來?」少年慍道:「說不定!官長驗訖無訛,便放行吧,時候不早,不要混了爺的公幹。」卡兵見他全身武士服,氣派華貴,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的,望了他一眼,拿大印戳落,便把文書交還給他。少年武士待要上馬,忽地回頭一望,瞧見莫臥兒雙眼釘著她,似乎感到一楞。小妮子也忒機警,忙的回過頭去。那少年便翻身鞍上,一陣塵頭馳去了。 莫臥兒站在一旁,已經聽到了一切。暗念她要到四川峨嵋山,離此還有千里之遙,這個一定是同線中人了,祇不知她怎會酷肖司馬長纓,還且易笄而弁,這個謎我非打破不可。那幾個卡兵,還逗著她說笑。莫臥兒道:「大叔,我要回家去了,再見。」也顧不得他們錯愕,拔足飛奔。片刻已離開積石山。這天在路上向人家購得一匹馬,沿著大路向前追蹤不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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