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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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步出客堂,出到上院門外,夕陽已過中天,映著密宗上院門外一片白玉階,如蔚藍天空,織塵不染。玄空陪著金羅漢前行,神尼與和尚窮在後,一起沿著白石湖岸,繞著密勒池緩步而行。只見遠處髙峰,都在水平之上,峰頂積雪,映著日影,如玻璃反射。池水碧綠,選岸青翠,岩壑流泉,淙淙作響。果然景色清絕,世間難尋如此幽美之境。一會轉入杉林,地上的幼草如茵,白免水禽,不時出沒,見了人來,卻不驚走。四人走在濃陰之中,片刻豁然開朗,面前出現幾間黃瓦殿堂,中間矗立著一幢高閣,雕砌飛簷,十分壯麗,可是格子窗門,全部閉上,楹前一面金字匾額,刻的是「藏經閣」三字。金羅漢驀地一觸,故意道:「好去處!這幾間大殿,想是經堂佛舍?」一聲未罷,忽聽橫邊角門吱的一響,走出二個中年僧人來,見玄空等一行來到,遠遠便躬身站立。金羅漢認得其中身材雄偉的正是大師哥巴哈羅,日前在夷區把他和和尚窮摔下鬼谷,不覺一時滿面通紅。 玄空停步道:「巴哈羅,卓丹,你們都來拜見女菩薩和金道長!」巴哈羅苦無其事似的,和卓丹向神尼二人行禮。金羅漢有點不好意思,正在低頭回禮,忽聽玄空道:「這位是同門阿窮,他本是你二人的師叔,可是他奉了上代法旨,出外修持,限期未滿,你們就稱他作道兄吧。」巴哈羅道:「師叔,我們日前相遇過了。」玄空面色一沉道:「佛門無夙怨,休得多言!」二人才上前叫出「道兄有禮!」 和尚窮合十相向,口念阿彌陀佛,玄空道:「你二人回去吧!一會可到齋舍來,陪二位客人持齋。」二人應了一聲,轉身便行。玄空轉身對金羅漢道:「道長剛才見問,恕小僧一時未答,這是密勒池上的藏經閣,藏著許多佛門經籍,其中還有玄奘法師手坪的幾本藏經,保存至今,還有鳩摩羅什譯的多心經,一直藏在閣裡。」金羅漢道:「這些經籍,於今已是佛門至寶,貴院珍藏至今,可為佛門大放異采,可惜貧道是個門外漢,否則也要見識見識。」 金羅漢特拿這幾句話相試,不料玄空三藏答道:「道長請恕,敝派向例,除了同門高僧,如獲掌院許可,可到閣上參閱佛經秘籍,惟尚有一部封存,就是本門弟子,也不許參看。至於外派之人,從來是不許踏進經閣的,這是先代遺訓,不敢不守。」金羅漢聽了,偷看和尚窮一眼,剛好和尚窮背著玄空向他打眼色,叫他不要多問,一邊擺手叫他快走,金羅漢知他胸有成竹,乘著神尼和玄空說話,便詐作欣賞山色,一路前行。四人繞湖步行一周,已過了兩個時辰。 回到密宗上苑,天色已暮,殿上琉璃大放光明,只見白玉階前,聚集了十餘個紅袈裟的高僧,都是密宗上苑裡的長輩和下代弟子。金羅漢定眼一望,前面一位白須僧人,正是聽松濤尊者,立刻上前深深稽首道:「小道蒼耳子,特來拜偈聖僧。」聽松濤尊者年已過百歲,聽了呵呵笑道:「緣法緣法,密勒池今天來了四位賓客。」沙哈洛心裡道:「明明是一僧一道一尼姑,共是三人,他怎麼說是四個呢?」正在納罕。玄空三藏說道:「各位走的餓了,進來用點齋菜吧!」 各人到了香積廚,齋筵早已擺開,無非是一些鮮蔬嫩筍,椰漿果子之類。和尚窮拿了幾枚桔子,乘各人不覺偷偷的放進袖裡,座中也沒有人注意。用齊已畢,玄空起來道:「今天幾位光臨敝院,結方外緣,務請屈留一夕。」金羅漢二人正中『心懷,忙起身道聲「打攏!」玄空跟著又道:「荒山野寺無下榻之所,女菩薩觀光敝院,禮法所限,今夜得聽松濤師叔登壇說法,與諸位客人打坐至天明,萬望原諒則個。」 玄空意思是說,沙哈洛是個尼姑,怕外間飛短流長,因此由最老的聽松濤陪著三人打坐,渡過一宵。方外人打坐通宵,等如入寐,是一件尋常之事。沙哈洛聽了,起來合十道謝,各僧齋罷,也魚貫退出。玄空把各人讓到剛才的客堂,敘話一番,晚鐘已起,玄空告辭道:「小僧還要主晚課去,今夜有聽松濤師叔在此相陪,請恕告退。」金羅漢回道:「法師請便,玄空便出外去了。 這一晚,老僧聽松濤在壇上打坐,左邊一列蒲團,坐著神尼沙哈洛、金羅漢、和尚窮三人。和尚窮身旁近著一根大圓柱。大家垂眉合目,盤坐入定,殿裡不設燈光,靜寂而黑暗。過了片刻,聽松濤尊者說偈道:「四個人來,僧道尼姑,還有一個,這是什麼?」和尚窮心裡暗驚,只聽沙哈洛答道:「僧道尼姑,實是三個,四個四個,那裡來多一個?」金羅漢也暗吃一驚,聽松濤又說偈道:「你們誠心,拜謁老僧,帶個心來,不是四個。」和尚窮才捏去一把汗,便合十道:「三人三心,共是六個,若說四個,不對不對。」聽松濤立刻道:「你們三人,連同老僧,四個在此,對與不對?」沙哈洛辯道:「聖僧是主,三人是客,主客不同,還是三個。」 這時候,聽松濤微開雙目,瞧了和尚窮一眼道:「菩薩不知,阿窮身上,有一蝨子,算是一個。」沙哈洛不覺忍悛不住。和尚窮暗裡卻道:「老東西把我嚇煞了,原來他說另一個是我身上的蝨子。」偷偷一望,聽松濤又閉上雙目,沙哈洛也重複入定了,一室寂然。細察已屆二鼓時份,和尚窮暗念:此時還不下手,尚待何時?他輕輕一拍衣袖,黑暗當中,他的袖子裡探出一個像貓頭一般的東西,雙目閃閃發光。原來這一頭便是他在西康深山裡得來的定風猴小靈兒,善懂人意。 和尚窮路上經過一番訓練,特意造一具藏經的鐵匣,匣裡放著一本和真經一般樣子的牛皮冊,讓小靈兒一看使知。今天日裡,玄空三藏引著三位客人瀏覽池畔,經過藏經樓時,和尚窮故意走得最後,衣袖一揚,把一枚有羽毛的小飛鏢,隨掌風直送到樓前,釘在簷楹之下,內裡便是藏龍猛真經鐵匣的所在。那小鏢的羽毛,有一股香味,小靈兒一嗅便知。他這番和金羅漢前來盜取真經,早已計劃一番,思慮周詳,打算把玄空等一班高僧全都瞞過。 這當兒但見小靈猿輕輕從衣袖裡縱出,伏在和尚窮的膝下,金羅漢已經瞧見,放眼一望,連忙向他打個眼色。和尚窮一撫小靈猿的頭,暗裡一揮五指,那小東西便像俚奴般向天階竄出,眨眼已失了影子,連一點輕微的聲息也沒發出。和尚窮又望望壇上的聽松濤和前座的沙哈洛,見二人入定不動,才覺放心。 小靈猿確是乖巧不過,一出天階,便穿牆趲穴,一路竄出密宗上院。外面已是萬籟倶寂,月影朦朧,映著池水。小東西也像無心欣賞,迎風嗅了幾下,立刻向日裡和尚窮帶著它所走的路直奔,飄忽如風,片刻已抵藏經樓外。這幢高閣圍著一堵紅牆,樹影婆娑,小靈猿輕輕一縱,便翻過牆頭,仰首四望,一陣風來,便嗅到和尚窮日裡留下的指標。不要看小靈猿身軀細小,也比俚貓兒的動作還敏捷,只見一條小小黑影,沿牆爬登二重簷上,其行如飛。 到了簷頭,又來一勢輕竄,抱著柱子,一刹兒已爬到「藏經樓」三字的金字匾上。它縮身匾後靜伏片刻,四邊一著,三層閣上窗門都已關上,只有蓮花桁木的拱托,每一格子,留著碗口大小的空隙,剛好趲進它的身子。小靈猿探首窺閣裡,正喜靜悄悄的無人。原來藏經閣向就不常開啟,掌管經樓的往日是二師哥卓丹,自從大師哥巴哈羅奉召回山,玄空命他和卓丹一起看守,閒時也好閱讀一些大藏經典,修心養性,那估到會有人前來盜取龍猛脫胎真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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