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血劍恩仇 | 上頁 下頁


  嫋嫋的話聲字字透傳出去,一字不漏的傳進正在奔跑的石仁中耳中,他一面急奔,一面自忖道:「是的,啞叔,魔匕不吉,我不會再用它……」

  一路狂奔,他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

  突然,身後傳來一連串淒厲奪晚的吆喝,那令人顫動心弦的叫喊,像一柄利刃般穿剌著他的心。

  一回頭,滿天火光,紅焰騰空,濃煙彌漫。

  顆顆淚珠奪眶溢出,石仁中目中滿布血絲,立刻停下了身子,但覺全身血液翻騰,滿面殺氣。

  他嘶啞的吼著!

  「我還算是人麼?我還算是人麼?啞叔,啞叔,我怎麼能拋下你而不顧,自顧自的倫生……」

  他大吼一聲,叫道:「我要回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他仿佛看見那個愛護自己、日夜照拂自己的啞巴叔叔已倒臥在血泊裡,正熬受那烈焰的焚身。

  但當他的身子正要再回頭的時候,恍惚間,有一個飄渺的話聲傳到他的耳中。

  「你要對得起啞叔,你就別回頭,否則,啞叔做鬼也不會饒恕你……」

  他那震顫的心弦,沸騰的血液,忽然全凝在一起,石仁中惶悚的打了個寒噤,忍了忍淚,搖頭走了。

  冷豔的雪片又自飄落下來,呼嘯的風聲狂烈的吼著。

  風在冷笑,樹在吼叫,雪花嘲咒……

  仿佛大自然萬物都在詛咒他……

  風冷笑著道:「看他,多無情,居然冷了心,鐵了腸走了。」

  枯禿的老樹頓著腳,罵道:「死沒良心,他啞叔從小把他拉拔長大的,如今他拋下了人家,偷生苟安,這種人,天地不容。」

  雪花咒咀著:「這種人,凍死他,凍死他!」

  石仁中有若喪家之犬,對那風雪的厲吼置若罔聞,盈著悲傷的淚,懷著令人不解的深仇大恨走了……

  他的身影愈走愈淡,最後僅留下一點黑影。

  黑沉沉的長夜,含有太多的恐怖,雪是停了,但卻更寒冷,幽幽沉沉的一大片黑森森,枝椏尖上覆蓋著一片白絮,像少女的頭紗,鮮豔瑰麗……

  石仁中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只覺自己的腳好像兩個大石塊,又重又酸,他沉重的踏進了那片黑森林中,幽暗的大樹林裡,彷佛藏著許多巨形怪獸,

  森寒恐怖……

  此刻,石仁中尚未覺得周遭環境的恐怖,只覺一股莫名心酸的悲傷,湧滿心底,淚珠像串珍珠樣的掉了下來,寒風吹襲在面上,眼淚立刻變得又冷又寒,凝成淚珠……

  藉著雪地的光照,他那修長的身影斜映在地上,又長又高,揮了揮手,他抹去凝凍的淚珠,手上忽然有著鮮紅的血,他木然的呆立在地上,自語道:「血淚,血淚……」

  他已傷心透頂,不知傷心為何物?他已流盡了淚水,不知淚水有幾多,在他眼前浮動的,就是啞叔那個晃動的影子,啞叔曾給予他幼年時的愛,啞叔曾像父母樣的愛護過他,關住過他,在他的心湖裡,啞叔像盞不滅的燈:永遠閃耀在他的心田裡……

  如今,那盞閃耀在他心田裡的神燈忽然熄滅了,他的眼前一片幽黑,使他無所支持,無所倚靠,頓時,使他陷於孤立無援的哀傷中那一層揮不去的悲傷深深的圍繞著他,一路上,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更不知道今後是好是壞,只知道淚已沾襟,血已透衣……

  他悲痛的一聲大叫,說道:「我要報仇——」

  那震天的大吼在樹林子裡依然傳出去了老遠,震得四處雪花簌簌而落,幾乎驅去了夜神的長翼……

  「嘿嘿……」笑聲若幽寒宮的精靈,既冷且冰,接著一個話聲更像是發自一個鬼魅樣的嘴裡,是那麼恐怖和驚震——

  「好男兒——」

  石仁中木然的「哼」了一聲道:「好男兒——還會流淚麼?」

  那幽寒的話聲又道:「大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石仁中的全身彷佛被狠厲的毒蛇啃噬了一口似的,全身劇烈的顫了顫,倏忽驚覺自己身邊已多了一個人。

  那雙盈滿血淚的眸珠滿含敵一意,突然發射出一股利刃的精光,深深貫穿在那個離自己不及五尺遠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全身罩在森林幽暗的地方,像頭狡猾狐狸,把自己隱藏在最有利於自己的地方,僅露出那雙奇冷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石仁中。

  雙方互相凝視著一動也沒動一下……

  石仁中冷然道:「你在追蹤我?」

  黑衣人冷聲的道:「可以這麼說。」

  石仁中立刻戒備的退了半步,道:「是受人之托?還是另有目的?」

  他自小經歷過無數的困厄與危難,自然而然使他養成一種求生應變的能力,更把他磨練成知道該怎麼樣去應付目前及各種不同的環境。

  黑衣人一笑道:「前者我不否認,後者也有關連!」

  石仁中道:「那來吧。」

  黑衣人聞言道:「還言之過早!」

  石仁中恨聲道:「你還等甚麼?難道你忘了自己的目的——殺死漏網之魚麼?嗯!」

  黑衣人眼珠一轉,道:「在沒證明我的目標以前,我還不想動手。」

  石仁中哼聲道:「告訴你,我是——」

  他想說:「我是你追殺的人」說了一半又咽回了。

  黑衣人道:「你是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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