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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第廿二章 玄元符令

  十幾裡以外的楊柳村杏花樓客房之中,蕭珂仍在臥床療傷。他似乎頹廢、消極,不住的長籲短歎。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雖然「陰煞髓毒」可以用「寒禪神功」自療,但他知道,這種病隨時都會突發,終將有一次會奪去他的生命。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有點後悔當初和魯達相遇,服了那種練功的藥,那種藥把他變成了石頭人。

  酒和尚倒似乎很開心,每天守著大葫蘆灌酒,一任蕭珂自怨自艾,他都充耳不聞。

  那夜已將三更,蕭珂髓毒已愈,正和酒和尚相對飲酒;酒陽尚忽然呀異的「哦」了一聲,蕭珂離座而起,正欲有所行動,但酒和尚卻輕聲說道:「他已經走了。」

  「他是誰?」

  「這我可沒看清楚,黑影一晃,人已不見。」

  「他何所為而來?」

  「送來了一張柬帖。」

  「怎麼說?」

  酒和尚一字一頓的念道:「杜紅楓姑娘太白谷遇難!」

  蕭珂沉思良久,問道:「酒和尚,你說的是真?」

  酒和尚一本正經的答道:「酒僧幾時打過誑語?」

  「那麼咱們去!」

  「越快越好。」

  兩人不再遲疑,但因夜半不便驚擾別人,酒和尚順手掏了一塊五兩多重的銀子留在桌上,算做房飯錢,就和蕭珂兩人穿房越脊,逕奔太白穀而去。

  兩人忘情疾奔,到第二日黃昏光景,已到了許昌城外。計算路程,就算再快,也還要一日一夜的時間。酒和尚停下腳步,喘吁吁的問道:「咱們真的要一口氣趕到太白穀嗎?」

  「你累了?」

  「累了倒是小事,葫蘆空了。」

  蕭珂黯然一笑,帶點歉意的道:「酒和尚,連累你吃苦了。」

  酒和尚爽朗的笑道:「這是酒僧自願,赴湯蹈火,雖死無怨。要不是酒僧自願,任是八人大轎,也抬我不走。不過,酒朋友,酒就是我的命,離了酒等於要我的命。眼前就是許昌城,乾脆咱們去灌上兩肚子,打滿一葫蘆,事再急也不差這個把時辰。」

  蕭珂點點頭,沒有言語。兩人並肩攜手,同往許昌城中而來。

  許昌為古之名都,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此時華燈初上,人潮擁擠,雖在烽煙四起,兵連禍結的當口,依然歌舞繁華,看不出戰亂之象。酒和尚大為感慨,不禁籲了一口長氣。

  兩人因尚急於趕路,無心貪戀眼前繁華,見路旁一座酒樓,高挑著一條丈多長的酒幌子,酒和尚一拉蕭珂,就欲擁身而入。此時路側忽地闖出一個中年漢子,仿佛喝醉了酒,踉踉蹌蹌,逕往酒和尚身上撞來。

  酒和尚並未在意,正想順手扶他一把,不料醉漢的來勢雖慢,卻有點怪得出奇;酒和尚一把沒扶住,倒讓他結結實實的撞了個滿懷。酒和尚強捺住怒氣,把他向外一推道:「朋友,灌上二兩黃湯,就出這種死相,還不爬著回窩去。」

  醉漢順手扯住了酒和尚的衣襟,短著舌頭,模糊不清的嚷道:「你敢罵我?你有幾個腦袋?」

  酒和尚啼笑皆非,拍拍他的肩頭道:「朋友!你醉了!」

  「我沒喝酒就醉了?你罵我,還敢打我!」醉漢叫嚷著,隨即歪歪斜斜的揮拳向酒和尚打來。

  酒和尚任是涵養再好,也有點忍耐不住。但自己是出家人,和一個醉漢在街上當眾互毆,實在不大雅觀,何況此時四周已經圍了不少愛看熱鬧的人。酒和尚自認晦氣,閃開醉鬼打來的一拳,拉了蕭珂就走。蕭珂一直靜靜的立在一旁,不聞不問,好像這事與他無關。此刻和尚一拉他,他也就若無其事的隨和尚往前走。

  但圍著看熱鬧的人,已經匯成了一面圓圓的人牆,而且越來越多;後面的拚命往裡擠,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裡面的想退退不出去,以致兩人竟一時無法越過這片人潮。

  醉漢一拳沒打到酒和尚,又大聲嚷著說:「和尚打人、罵人!想逃走,大家幫忙抓住他。」奇怪的是他此刻已經不醉了,話說得非常清楚。

  人群中果然沖來了四、五個彪形大漢,不問青紅皂白伸手就抓酒和尚。蕭珂仍靜立一旁,不加聞問。酒和尚犯了疑,也動了氣。對這幾個大漢,他還沒放在眼裡,雙臂一抖,他要出手打人。幾個大漢果然不是對手,酒和尚單是雙臂一抖,就把他們卷得一溜歪斜;要不是撞到看熱鬧的人身上,准會跌個狗吃屎。

  可是,另外卻出了岔頭。他的臂膀還是給人抓住了,而且抓得很緊,是另外兩個和他一樣的禿頭和尚,像兩縷輕煙般從人叢中冒出來的。酒和尚回頭一看,不由從心裡冒出一股涼氣,越怕神偏遇上鬼。

  醉漢把臉一抹,臉上褪了層皮,連頭髮也是假的,他也是個和尚。此刻齜牙一笑,說道:「師兄,(和尚稱呼和尚稱師兄)難為你想的周全,我們比你更周全,乖乖的跟咱走吧!」

  「去哪裡?」

  「你別裝傻,智圓大師正恭候您的大駕。」

  酒和尚歎口氣,轉向蕭珂:「酒朋友,你是很悠閒!」

  蕭珂笑答道:「怕什麼?難道他們真摘你的心下湯醒酒?」

  酒和尚心中一動,但卻冷冷說道:「酒朋友,你很夠義氣。」

  蕭珂忽地長歎一聲道:「這只能怪造化弄人!」

  酒和尚肝火上升,怒聲問道:「這是你的預謀?」

  「酒和尚,你怎麼如此糊塗?我們同行多久了?何況我的毒傷……」

  酒和尚氣平了一半,但他又問:「這些人是你的朋友?」

  「應該說冤家對頭。」

  酒和尚急到了五、六分,他憂急的說道:「酒朋友,你太孤單,不要上他們的當,你不能……」

  蕭珂縱聲長笑,笑聲淒厲刺耳,似在發洩積鬱,又像悲怒交進,稍時方才說道:「還沒有什麼事值得我怕,何況我已是將死之人,即使遭逢意外,也不過早得解脫。一著錯,滿盤輸!酒和尚,我當初走錯了一步,一切都已無可挽回,只好辜負你們的好意了。不過,我現在還是武林中的第一高手,我要試試到底還有誰破得了我的玄寒冰煞?」

  接著他又變得冷峻的說道:「更重要的是,我不願做木偶傀儡,任人擺弄……」

  酒和尚大感焦急,他說:「可是那張柬帖上的事……」

  「我改了主意。」蕭珂說著揚起左手,在酒和尚面前一擺,道:「我接到了另外的一張。」說完,雙肩一晃,平地拔升三丈余高,像一隻淩空而起的大鳥,一個旋身,立刻就消失在重樓疊戶的暮色之中。

  看熱鬧的人群最初有些失望,沒看到精彩的打鬥場面;此刻蕭珂的一出空中飛人,使他們過足了癮,同聲暴喝了一聲妙;但隨即有些人覺得不對,怕是遇了妖,亂哄哄的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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