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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她嚇壞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自己躲在車子裡,叫人進去把我叫了出來,現在她還在車裡等著呢。」

  「把她也叫上來吧,你們恐怕這一輩子還沒上過酒樓呢,趁這個機會也好開開眼界。」

  盧閏英見他臉色轉緩了,才壯著膽子賠笑道:「可不是嗎?我連怎麼上來的都不知道,好在有盧安跟車,否則我們主婢二人,恐怕連門都不敢進,樓下坐了那麼多的人,每個人都盯著我!」

  李益一笑道:「這本來也難怪,這家酒樓開張到現在,恐怕也是第一次接待你這樣的客人!」

  盧閏英一怔道:「難道長安市上,沒有女的上酒樓的?」

  「女的當然有,像剛才兩個粉頭兒不就是女的嗎!只是沒有官眷們前來而已,連已出閣的婦人家都沒有來的,千金小姐更是裹足不來,這兒是男人們的天下。你們也沒有用飯吧?」

  「連茶都沒喝一口,椅子都沒沾邊,就出來了。」

  「有沒有告訴他們呢?」

  「沒有!不過雅萍是跟盧福去的,我把盧福留在那兒,叫他找機會跟娘說一聲。」

  李益點頭道:「那就行了,我去把雅萍也叫上來,對了,閏英!你自己那裡有錢沒有?」

  「有!那是每年給我的壓歲錢,都是幹文重輪錢,大概積了有幾千錢,你要用的話,雅萍那兒還有幾千……」

  「那就行了,叫盧安回去,把剛才的封賞開銷了,最好是你們拿出來,別在賬上開銷,讓姨丈知道了,究竟不太好。」

  盧閏英笑了道:「原來是為這個,那你就別操心了,家裡的帳本來就是歸我管,爹跟娘都不過問的,否則我也不會叫他們上家裡去領了,打賞粉頭之資,出在一個女孩子頭上,我也知不太像話。」

  「不過事情總是瞞不住的,我每人開賞兩千,已經是破天荒的豪舉了,你又加上了一倍,恐怕是史無前例的大手筆,盧中書的小姐一擲萬金,十年之內,長安市上的平康裡巷,還會念念不忘傳為美談的呢!」

  盧閏英道:「我根本不知行情,看你一賞兩千,還以為就是這個價錢,所以加了一倍……」

  「你真是不如稼穡之艱了,普通人家,一年所耗,也不過是兩千錢,要是粉頭一曲就要這麼多。大家都把女兒送去學唱曲了!好在你家裡也還出得起,就豪華一次吧,等盧安上來,你也賞他個兩千然後叫他去打點一下,封封店家的嘴,這究竟不是件值得誇耀的事。」

  盧閏英道:「只要你不生氣了,化費萬把錢又算得了什麼,我在車上真是嚇壞了!」

  李益正色道:「閏英!我也不是無端使性子,這是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盧閏英紅著臉道:「我知道,我不該上劉家去。」

  「不,你該去一下。在劉平未來之前,我也曾經叫你去了,不過後來情形就不同了。姨母既然在劉家宣佈了我們的婚事,你就有一半是姓李的了!行動至少要問問我,否則又置我於何地?」

  「我不是問過你了嗎?」

  「你不該問我,應該告訴劉平,叫他來問我,而且你也沒有問我你能不能去?只對我說你要去一下,那是你已經決定要去,只是通知我一聲而已!」

  盧閏英道:「我那裡想到會有這些曲折!」

  李益道:「你從現在就該學了,劉平不懂可以原諒,因為他們劉家一向很隨便,姨丈治家很嚴。你應該知道這些分寸的,即使我們將來要久居長安,我也不希望染上長安的習氣。」

  盧閏英籲了口氣,但是她心中並沒有因為李益的要求而感到拘束或不快,反而很誠懇地道:「是的!十郎,我很抱歉,我太不懂事了,以後望你多多開導我。」

  這份謙虛使李益很滿意,但也使他感到驚奇與歉意,驚奇的是盧閏英的柔順,因此反而顯得自己有點小題大作了,在他的想像中,盧閏英不是這麼委屈求全約,一個嬌生慣養的獨生女兒,也不會這麼通達情理的。

  可是盧閏英的表現使他大出意外,她口中的道歉是出乎真誠,絕無虛偽做作的樣子。

  盧閏英坐了下來,臉上仍帶著溫馴而可愛的笑:「我在到劉家去的路上就發覺不對勁,雖然說不出來,可是我總有個感覺,我做錯了什麼……劉平跟我說話,我一直神思不屬,沒有理他,他沒有意思,自己也停口了,到了下車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才使我知道我錯在那裡了!」

  「他說了句什麼話?」

  「他說我自從跟你見過面後,好像變了個人。」

  李益笑了起來道:「我倒沒覺得。」

  盧閏英的臉又紅了:「你當然不會覺得,但我的確是變了個人,在一個女人來說,這是一生中最大的改變,由少女變成個真正的婦人。昨天,我已經把自己整個地交給你了,雖然別人不知道,但是我自己該有這個感覺,此身已非我所屬,我不該跟劉平去的。」

  李益道:「那沒什麼,我也勸你去一下。」

  「我知道,但是你心裡並不願意要我去,只是為了爹昨天跟你說過,要你勸勸我,不要跟劉平嘔氣,因為以後還要他幫忙。」

  李益一怔道:「你怎麼聽見了?」

  「這次我可沒有偷聽啊,是雅萍告訴我的,她在門口侍候茶水,無意間聽見了,回屋就告訴我,當時我就很生氣,覺得爹太不象話了。」

  「姨丈沒說什麼,只是希望你別斷了這門親戚。」

  「是的,這本是應該的事,別說我還沒有出嫁,就是嫁過你們李家去了,他仍然可以要我這麼做的。」

  「但他不便啟齒。」

  「就是為了爹以後要他幫忙。」

  「是的,姨丈剛到長安,一切都不熟……」

  「爹是他的母舅,要他盡力的事,大可以明白地叫他去做,不必扯上我的關係,本來是件正大光明的事,就因為爹顧慮太多,反倒把事情變得不可告人似的,因此今天爹上朝之前,要到姑丈家去時我就對爹發了一頓脾氣!」

  「那又何苦呢?」

  盧閏英道:「不!這是必須做的,我瞭解爹,他看起來似乎精明,實際上卻沒多少成算,事事都要委曲求全,我借機會諍告他老人家一下。因為他內調中書,居帝之左右,行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要據住了一個理字,大可我行我素,不必顧慮別人的想法!」

  李益點頭道:「對!我也準備勸姨丈如此,只是不便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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