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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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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才說到這兒,盧安進來了,臉上有點惶恐的神情道:「小姐,劉家表少爺來了!」 盧閏英先是一怔,繼而咬牙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回了他,說我娘已經去了!」 盧安還沒回身,劉平卻自己進來了,先向李益一拱手道:「君虞!你也在這兒,那真好極了,剛才舅母在舍間說起吾兄已經與英妹定下了親,珠聯璧合,玉人無雙,恭喜!恭喜!」 李益沒想到他會冒出這一句話,更沒想到姨母會在劉家把婚事宣佈了,儘管平時能說會道,這當兒卻不知如何回答的好。 幸而劉平也沒期待他的回答,轉而對盧閏英一拱手道:「表妹!昨天我實在該死,胡言亂語冒犯了二位,不過這也要怪二位,早知二位已經文定,我就不會徙自現醜,說出那些惹人討厭的話。昨天回去,堂上二老交相詬責,就差沒拿棒子打我,今天特地叫我來給表妹賠罪,望你不計舊惡,原諒我這個無狀的表哥吧!」 說著一撩衣襟,果然跪了下去,待要叩頭了。 盧閏英大感意外,連忙叫道:「十郎,你快攔住他……」 李益沒想到他真會跪下來,自己也十分為難,說什麼也沒有自己上前攔的份,因此在後面向盧閏英搖搖頭,盧閏英也知道李益不便去拉他,只得自己上前,把劉平扶了起來道:「表哥!你這是做怎麼?不要折煞我了。」 劉平在她半拉半扶之下站起來,再度長嗟道:「表妹,說良心話,要我跪下叩頭賠罪是沒這個道理,可是我這一跪,也出乎真心誠意。」 這是什麼話,既沒有道理,又真心誠意,盧閏英與李益都被引動了興趣,便要看看他說出番怎麼的解釋。 劉平苦笑道:「說沒有道理是我昨天的那番話,思前想後,尚不至開罪你到那裡,最多是我跟君虞兄開玩笑,言詞有欠莊重,可以並沒有牽扯到表妹身上,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表妹來教訓我!」 他看見盧閏英眉毛一動,好像又要生氣的樣子連忙道:「表妹,你不要生氣,我今天是來賠罪的,既為負荊而來,就是自己承認錯誤,但我總要把道理說清楚。」 盧閏英冷冷地道:「既然道理上你是沒錯,那麼其錯在我,表哥今天不是賠罪,竟是為興師問罪而來了!」 劉平輕歎一聲:「表妹,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假如不是知道了你與君虞已然文定,我就不爭這個道理了。明知道爭起來又會惹你不快的,那又何苦呢?因為不講理原是女孩子的權利,可是別人要接受這種不講理,只有三個情形,或有所愛,有所畏,抑或有所求。因有所愛,則有所包恤。有所畏,則不敢計較,有所求,則必有所容忍。」 他又落寞地一歎:「我現在是一無所有,所以才敢對你說這些,希望你也能平心靜氣地接受。」 盧閏英看李益連連點頭,似乎十分欣賞的樣子,心中縱然不快,也只好忍住了道:「表哥!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跪那一跪呢?」 劉平道:「那一跪非為理屈,實乃情虛,我是表示對你的感激。」 「對我感激,我有使你感激的地方嗎?」 「當然有,感激你給我的教訓與啟示,你昨天說得很對,君虞在背後誇讚我,而我卻故意在你面前揭他的短,這才是愚不可及。我這個三十的人,在官場上混了也不少年,一向都很圓通,卻做了這件愚不可及的蠢事,實在是該罵。因此我那一跪,是向你表示真心的感激……」 這一說,倒使盧閏英不好意思了。她忸怩地道:「表哥,我也有不是之處,請你多原諒,千萬別放在心上!」 劉平笑道:「這是什麼話,中表兄妹,算起來未出五服,實際上還很親,那有這些個計較,何況我還大了你近十歲,對你這個小妹妹,縱然是得罪了我,也就只好笑笑。還能往心裡放不成,那我才成個小人了,但你啟示我的那些道理,倒是真值得我感激的。」 盧閏英一笑道:「表哥,難怪你在長安博得個八面玲瓏的佳名,你的確有過人之處。」 劉平苦笑一聲道:「可不是嗎?尤其在內宅之間,很少有說我壞話的,對那些命婦閨秀,我一向都能曲承所好。劉家三郎,被公認是個很可愛的男人,但是在你面前,卻留下一個如此惡劣的印象,說來實在慚愧!」 盧閏英只能道:「表哥,我很抱歉!」 劉平卻又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你沒有什麼可抱歉的,只怪我時運不濟,如果你心中不是先有個李十郎,我還不至於成為那麼討厭的。不過,人貴自知,輸了就要認輸,跟李十郎相比,我是差得太遠,如果表妹舍十郎而取我,連我都想罵你沒有眼睛了。只是我很奇怪,聽舅母說你們也是昨天才見面,怎麼就相知如此之深了呢?」 盧閏英一笑道:「表哥,那就怪你太孤陋寡聞了,天下人不管識與不識,有誰不知李十郎,何況我跟十郎又是親戚,我們由河西進京,還特地彎了一下隴西,就是去看看十郎的,河西消息閉塞,我們不知道他還留在長安。」 劉平點點頭道:「是極,是極,李十郎名揚天下,青年才子,弱冠進士,更兼詞章佚麗,風流蘊藉,誰家女兒不在偷偷地傾慕著他,劉平自不量力,該當受此一斥。」 這一來連李益也不好意思了,連忙道:「希厚兄,言重!言重!貴表兄妹這樣一捧,李益汗顏無地了。」 盧閏英笑道:「十郎,你別謙虛了,連我都內舉不避親,可見你是當得起的!」 劉平道:「表妹,現在我們的隔閡已消,大家還都是好兄妹,而且我也賠過罪了,因此我再來重申前請!」 盧閏英道:「姑母壽辰,我應該去叩頭的,只是我還有事,所以才讓娘去……」 劉平笑道:「我知道,你要陪十郎,我也不敢叫你們分開,請十郎也去玩玩吧。」 李益連忙道:「希厚,令堂壽辰,我也應該前去行個禮,可是我實有礙難之處,無論如何,請你原諒。」 盧閏英道:「表哥,我好像聽你說過,今天沒有官客。」 「是的!因為明天是王閣老夫人七十大慶,今天他家暖壽,家母是散生日,不好跟他競爭,所以多半請的是些女眷,不過那是家父身上的朋友,我們弟兄輩上的戚友,還是很多;十郎去了也不會冷清的。」 盧閏英道:「十郎是有事,爹一會就要找他……」 劉平道:「舅父跟王閣老他們都到我家,道過賀就走了,他們是忙,而且把家父都拖走了,莫非十郎……」 盧閏英笑道:「既然姑丈也參與了,你遲早都會知道的,十郎的確有不便露面的必要,我一早就派車子把他接來,就是怕人家看見了他,而且爹要我跟十郎先做點事,所以沒讓我出去,否則我說什麼也要跟姑母叩頭去的,我們鬧氣歸鬧氣,但長輩面前可不能失禮!」 劉平道:「可是早上我家那個老婆子回去一多嘴,家母又罵了我一頓,當了很多客人,叫我再來接你,如果你不去,我豈非罪大惡極,人家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壞事了,表妹,你幫個忙行不行,那怕是去轉一下就回來,也讓我好有個交代。」 盧閏英十分為難,李益道:「閏英,那你就去一下吧。」 盧閏英想想道:「好!我去叩過頭就回來,表哥,這可是為了你,而且也跟你說定了,到了那兒即使姑母要留我,你也得幫我搪塞,否則的話,我拔腿就走,弄得大家不愉快就沒有意思了。」 劉平歎了口氣道:「表妹,你這不是叫我為難嗎?如果娘要留你,你堅持自己要走就是了,何必拖上我呢!」 盧閏英道:「因為我是為你而去的。」 劉平只得苦笑道:「好吧!表妹,只要你去轉一轉,讓我在人前好交差,然後我就送你回來,你也別告辭了,明著說,娘是一定不肯的,因為那些客人都是來看你的。」 盧閏英一正神道:「這是怎麼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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