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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手指輕輕地觸在她細緻如玉的肌膚上,李益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但是他必須很穩,此時可性急不得,否則就前功盡棄了,他對盧閏英已有深切的瞭解。

  這是個自律很嚴的女孩子,那是家教之故,但她又兼有了一點文人的浪漫氣息。

  這使她更具有魅力了,可是她的尊嚴卻不容輕瀆的,不像霍小玉對自己,完全能放棄自我,這卻是受到母親的影響,正出與庶出的女孩子,就是有這樣的差別。

  盧閏英可以接受清狂,可以大膽地放浪形骸,那只是一種對文人氣質的喜好,但不是輕浮,不能對之作輕薄。

  所以他還是一本正經地用柳枝圍住了她的腰,由前而後,把柳枝都移到最凹入的部位,比了一下後,然後輕輕的,在她美好而又圓秀如渦的臍眼上吻了一下。

  盧閏英退後了一步,似乎對李益的這一個動作很感到不解,目中有一點驚惶的神色。

  李益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柳枝再捏去將近一寸的長度,然後才把柳枝交在她的手中道:「記住,在我們洞房之夕,別忘了提醒我,把這一根柳枝,連同我剛才口占的七絕,封好了找人送到韓舍人府中去。」

  看他折去了一寸的柳枝,盧閏英的臉上現出了得意而勝利的笑容,卻又嬌羞萬分地道:「我可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君虞哥,我只是讓你知道一下,可不准對人說去的。」

  李益笑道:「不說也好,這樣一來,這天下第一細腰就永遠為我所有了,真要把這件事傳出去,說不定還會害死不少人呢,當年漢宮趙飛燕得寵後,未央宮中餓死了不少官人,大家拚命節食,想使細腰瘦過飛燕,你是運氣好,生在天寶之後。」

  盧閏笑道:「這又是怎麼說呢?」

  李益道:「否則你就是餓死了也不會得腰細之尊。」

  盧閏笑道:「難道長安市上,就沒有細腰之女了?」

  李益道:「可以這麼說,上有所好則天下趨之,楊氏玉環以豐腴勝,流風所及,才養成長安城裡一群肥婆。」

  盧閏英笑道:「那我這個樣子可不成了醜八怪?」

  李益笑了笑道:「沒有的事,你的腰細,其他的地方卻不瘦,骨肉停勻,肥瘦合度,是個標準的美人兒。」

  盧閏英的臉紅了道:「你又怎麼知道的?」

  李益含笑道:「雖然我只度了你的腰,但我既不是瞎子,又不是呆子,而且在斯情斯景之下,叫我不看別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盧閏英有點窘急道:「君虞哥!你不老實……」

  李益笑道:「我本來就不是個老實的人,我裝老實也沒人相信,不過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是個君子!」

  盧閏英哼了一聲道:「你還說是君子呢,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李益笑道:「我可沒有越禮呀,度量細腰,是取得你同意的,至於其他的地方,我不過是順帶的看上一眼,那也不算失禮,我總不能閉著眼睛亂摸呀。表妹,評量一個人的道德品性,可不能在行為上衡量,要從內心去深察的,有些人表面上唯唯謹謹,內心裡想入非非,這種人才是其心可誅。」

  盧閏英紅著臉道:「可是你剛才……」

  她不好意思說出李益在她肚臍上偷吻了一下的事,李益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笑笑道:「那是我一時情不自禁,但是卻有特別的意義的。」

  「欺負了人,還有特別意義,你倒是說說看!」

  李益道:「如此細腰,恁般多姣,如入他人懷抱,豈不糟糕,未雨綢繆,智鞭先著,虔心一吻,貼上封條。」

  盧閏英愕然道:「什麼叫貼上封條?」

  李益笑道:「那就是隴西李益封的意思,今後再也不讓別人沾手了。」

  盧閏英心中是甜蜜的,口中卻不肯服輸,故意哼了一聲道:「難道我非嫁給你不可了!」

  李益道:「那自然不是這麼說。表妹,本朝國威之盛,尤勝於漢武,但禮防之嚴,則大為遜色,迭經戰亂,乃使胡人入為重臣。胡俗入侵,世風為移,再加上幾度女主之禍,歷代君王,無不風流,皇親國族,穢事更多,貞操兩個字,似乎在長安絕了跡。不過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你沒有託付終身之意,不會准我度腰,所以我這一吻,雖然無痕無跡,卻是在你我的心裡定下了誓盟,你非我莫嫁,我也非卿莫娶,耿耿此心,唯天可表!」

  盧閏英見他說得很莊重,遂也肅容道:「君虞,我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就是了!」

  李益道:「我若是不明白又何至如此放肆,只要姨丈不反對,我就叫人去稟告母親前來下聘。」

  盧閨笑道:「在姑臧時,爹的意思很淡。不到過了長安後,對你的印象已經改變了,只要你能拿得出聘禮,我想他是會答應的,不過要快……」

  李益道:「我知道,你現在是一塊肥肉,長安市上的未婚世族,都在動腦筋,不過你放心,論條件,比得上我的還不多。」

  盧閏笑道:「你就這麼有把握?」

  李益傲然道:「不錯,姨丈擇婿的條件很苛,因此我才有把握,他越挑剔,我的機會越多。」

  盧閏英笑道:「錯了,我爹擇婿的條件是四才,那就是文才、人才、口才與錢財,缺一不可。」

  李益笑笑道:「以文才而言,我不敢妄自菲薄,隴西李益名列大曆十才子之內,而這十才子中,只有一個李賀可以跟我一較的,不過李賀生性孤僻,人家稱他為鬼才,此人才氣雖高,毛病太大,家道孤寒,不堪雀屏之選……」

  盧閏笑道:「難道其他的幾個人都比不上你?」

  李益笑道:「那倒不敢說,只是他們都成名較早,多半是中年,早就兒女成行了,只有我跟李賀是後起之秀,而李賀詩多鬼聲,大家都說他不長命,姨丈絕不會考慮到他,就算考慮到了也沒有用,因為他自己也無意成親,算來算去,只有我一個人夠資格了。」

  盧閏笑道:「那也不過一才而已。」

  李益道:「以人才而言,我相信姨丈不是指的品貌而是指這個人的出息與才幹,這一點我也有自信,計誅魚朝恩,簡在兩代帝心。口才也不遜人,要不是我辯才如瀉,經常把那些宿儒明經駁得啞口無言,貶得體無完膚,也不會落個持才傲物之譏。唯一欠缺的是錢財而已,但是我一字一詩,都可以立致鬥金,那是用不完的財源……」

  盧閏英輕輕一歎道:「君虞!說句話不怕你生氣,爹對你的印象是改變了不少,但也深以為慮,說你這口才會給你惹來不少的麻煩,有一次他跟娘閒談之下,還半開玩笑地說,四才難選,就兩才足矣!」

  李益愕然道:「是那兩才?」

  盧閏笑道:「錢財與蠢才。」

  李益先是呆了一呆,繼而笑道:「這倒是有眼光的,真能嫁個富而多金的蠢才,以你的才智,一定可以大權在握,舒舒坦坦地過一生。」

  盧閏笑道:「君虞,我在跟你說正經話。」

  見她已有慍色,李益也收起嘻笑之客道:「閏英!我說的也是正經話,因為你太美了,唯恐天妒紅顏,而招致薄命,難諧白首,只要你屈於命,找個有錢而又庸拙的丈夫,一生安穩無波,吃穿享用不盡,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巧婦拙夫,是自求多福之道。有句俗話說,鮮花插在牛糞上,那是很有道理的。」

  盧閏笑道:「什麼道理?你倒是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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