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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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仙兒居先,側面是白髮銀髯的汾陽王,稍後則是四個美人,霍小玉、吳妙人、浣紗與鮑十一娘等,當然後兩個人只是陪襯而已,鮑十一娘究竟年事已蒼,雖然還不見老,但跟這些妙齡綺年的女郎們一比,究竟遜色多了,中年婦人的美,只能在接觸中去體會,已經不能再給人驚豔的感受。 才跨上臺階,還沒露相呢,忽而臺上一陣金鼓雷嗚,旗門中緩緩馳出八匹銀白色的駿馬,馬上是八名甲胄鮮明的騎士,手執斧、金照。高擎過頂,排成一列,高聲歡呼,兩側號角長鳴,奏起了破陣樂的歌曲。 原來是郭府的家將,排出了主帥臨閱的尊儀,一時使得萬人擁擠吵嚷的廣場上,突地靜了下來,汾陽王微愕四顧,郭威笑道:「是兒郎們的要求,求個先聲奪人。」 汾陽王笑了一笑,心裡十分高興,嘴裡卻斥喝道:「胡鬧,幸虧黃夫人的膽氣足,否則豈不要嚇著了。」 說著話,他一擺手道:「夫人請,老夫自會告訴你應該怎麼做的。」 賈仙兒笑笑道:「妾身雖為民女,家兄在運河上下,也有數百兒郎弟兄,尋常禮典,妾身倒也略知一二。」 究竟是江湖兒女,自較一般庸俗脂粉多了一副傲骨,汾陽王微微一怔,賈仙兒已經步上了正台,台下的八騎並立,在鼓樂聲中,忽而人立而起,前蹄淩空三抬,那是對主帥表示的敬意,難得的是八匹駿騎居然行動一致,十分整齊,揖罷回歸原狀,等待著主帥答禮。 賈仙兒不待汾陽王指點,把手中抱著的銀盜用長矛挑著,手握矛尾,從臺上伸了出去,先是斟向天,然後慢慢地放平,再度舉起,放平,如是者三。 那也是主帥對所屬的最高答禮,以頭盔表示自己的首級,挑著送出去,表示將自己的生死都交給部屬,有生死相共之意。 八名騎士再度躬身致禮後,端坐馬上,等待看賈仙兒將頭盔到每個人的面前,讓他們每人在盔上吻了一下,這也表示他們接受了主帥的託付,誓死追隨,永不相負之意,典式很簡單,賈仙兒收回了頭盔,長矛在地上一頓,就表示結束,八名騎士分別退出就告禮成。 可是這八名騎士分散後,僅只讓人拉了他們的馬,他們八個人則分成兩列,由左右進來,站在看臺之下,依然是全副戎裝,執戈肅立。 賈仙兒道:「千歲,這是做甚麼?」 汾陽王這才從出神中驚醒了過來,笑著豎起了一個大姆指道:「夫人,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剛才那一番儀式,在老夫領軍以來,已十五年未見了,因為老夫在戰陣中,右肩為敵箭所創,雖未造成殘廢,但臂力已大不如前,無法再舉動那麼沉重的東西了。想不到十五年後,竟然在夫人手中重見,難怪這些兒郎們一個個將夫人敬為天神,這是他們為表示對夫人的敬意,自動為夫人鎮守為前護衛。」 賈仙兒道:「那怎麼敢當呢,請他們下去休息吧。」 汾陽王笑笑道:「這個老夫恐怕也叫不動了,他們雖是老夫的家將,累年戰功所積,每個人都有了軍功前程,他們雖然在老夫府裡住著,卻是隸籍于神武天騎的神策軍,而且都具有中郎將的資格。若非他們心願,老夫也叫不動他們來立衛,既然來了,老夫也叫不走他們,由他們去吧。這幾年,且喜國家無事,他們都閑久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讓他們一抒豪情也好。」 每一處紛紛議論,每個人的眼光也都停在汾陽王看臺上的這位女將身上。 儀式已成,其他各府第的台主也紛紛地登臺了,儘管她們一個個明眸玉肌,儀態萬千,但光采已為賈仙兒所奪,最多是一二絕色,引起了輕微的小騷動外,大部分的人,仍然是在指指點點,談論著賈仙兒。 台下的那些侍衛的家將樂在心裡,臉上還要裝出一片莊嚴,臺上的汾陽王卻樂在口上,呵呵笑著道:「夫人!老夫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你這不是給老夫做臉,而是給長安的人做了臉,像剛才那種情況。恐怕他們這一輩子也瞧不見第二次,只是也給老夫出了個難題。明年或是次年再有什麼賽會,老夫可怎麼辦?」 郭勇在旁道:「爺爺!像黃夫人這種巾幗女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為我們撐場面也只是這一次,以後我們乾脆空出臺主算了,本來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盛事人傑,有一次已經足夠傳誦多年的了。」 汾陽王拈髯道:「對!對!以後郭家就不再派台主,讓他們爭去,諒他們百年之內也抬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興奮之情,洋溢在郭家每一個人的臉上,鑼鼓喧喧天聲中,競技開始了。 第一場競賽的是五龍搶珠,那是五家武爵府中的賽事,在廣場中心,樹起了一根高達五六丈的粗竹竿,竿頂高挑著一顆彩綢紮就的圓球,那就是龍珠,五條龍都已從旗門進場,先是繞場一匝,盤旋翔舞。 鼓樂聲中,青白黃赤墨,五條大龍各盡精神,各展所能,表演著巧妙矯捷的身法,汾陽王府的家將們組成的龍是銀白色的,舞來尤見精神。 終於到了奪珠的時候,汾陽王親自在旁解釋規定,每條龍都必須由龍頭的那個漢子將彩球以龍口銜下才算得勝。竿高四丈,則必須由龍身盤旋而彎折,駕人為梯,一節節地迭上去,由龍頭到龍尾,共計有三十六名漢子,因此這三十六名漢子,必須操練精熟,迭架五層,才能夠把龍頭抬到那樣的高度。 鼓聲一響,五條龍都排到固定的位置,鼓再響,五龍昂首向天,鼓三擊,立刻開始迭架攀越。 於是每家的助陣者皆鼓如急雨,那些健兒們分成一朵梅花形狀,在彩球四周,開始迭架為梯。 架人為梯不難,難在那些人都由龍身組成,每人都只有一隻手可用,另一隻手必須握著支連龍身的木棒。 盤龍升空奪珠的時候,龍身要保持一個優美的圖形,那就比較困難。 欲速則不達,往往有一兩個人由於求快心切,立足不穩而掉了下來。由於他們手握的龍身是相連的,一節下墜帶動了前後的人也都跌下來,便會倒成一團。 於是嬉笑聲,擂鼓聲,勉勵聲,喧鬧如雷,這是一種寓歡樂於遊戲的運動。 一則點綴升平,與民同樂,二則也是怕升平日久,那些武將們鬥志鬆懈,是讓他們繼續鍛煉的意思,所以各以武事為蔭勳的公侯府第,才叫家將們從事這種競賽,勝者博一陣歡呼,負者照樣也可以得到本家的宣慰,遊戲原不在勝負,也無傷和氣。 汾陽郭家的家將由於連年征戰,身手自然較別府的家將矯捷,因此連年皆捷,那些人家到後來就變成了陪襯,自然興味索然,到了最近這一兩年來,竟變成由數家聯合起來,跟郭府相抗了。 現在也成了這個局勢,郭府的銀龍已經迭到了四層,眼看著龍頭就可以騰升而上奪魁了,忽而旁邊的青龍陣腳一松,倒了下來,撞到了金龍,一起碰倒下來。 好在他們也已習慣了,頂層的人在倒下時,連帶撞垮了斜角的赤龍,三條龍糾成一團,在哈哈大笑聲中,大家從頭再來了。 賈仙兒對勝負原不關心,可是身為台主,自然對隸屬於自己的這一隊較為關切,見狀忙道:「這是陰謀……」 汾陽王笑笑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夫人也不必太認真。」 賈仙兒道:「但競爭就應該公平的。」 汾陽王道:「兵不厭詐,這也是戰略兵法的運用,寓教戰於遊戲,這倒無可厚非,戰陣之中,求勝就不能講究手段,只要不違規,這是允許的。」 賈仙兒道:「這樣下去,只怕永遠也不能分出勝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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