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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小玉一笑道:「假如你當初答應了,小桃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被那些人們帶壞了,不過這次我要買的人卻不是為你的。」

  李益道:「不為我?為誰?」

  他想了一想,隨即恍然道:「為了允明?」

  霍小玉道:「是的,允明跟小桃的事既然無法挽回,江姥姥也說得對,不準備在一起,不如早點分手的好,但叫允明一個男人,帶著個剛滿月的小孩子,畢竟不是辦法……」

  李益笑道:「多虧你想得周到,這個我絕不反對。」

  霍小玉欣然道:「你答應了?」

  李益笑道:「你以為我真是小器的人,你不說,我也有這個打算,只是沒有想到要替他買個人而已;因為小桃的事是我促成的,我感到很抱歉,不敢再多事了。」

  霍小玉笑道:「鮑姨對崔家的情形比我們瞭解,她物色的人一定錯不了,而且這次我們也不再多加事了,人買來隻為他帶孩子,至於是否要收在身邊,由允明自己去決定吧,感情的事是別人插不上手的。」

  李益笑道:「別人的事我們只能管到某一個程度,但我們的事,你總可以商量一下吧。」

  霍小玉道:「我們有什麼事要商量的?」

  李益道:「讓我睡一下,今天是臘月二十九了,沒有三十,晚上是除夕,家裡還有客人,如果晚上呵欠連天的守歲,那總不是禮數吧。」

  霍小玉嫣然一笑道:「對不起,我只顧談話,忘了你一夜沒睡,你休息吧,我到廚下看看,賈大姊是挑嘴的,浣紗弄的菜未必能合她的胃口,我們可不能簡慢了客人,開午飯的時候再來叫你。」

  李益道:「小玉,黃大哥他們來是求個清淨,倒不在乎吃什麼,你可別累著。」

  霍小玉笑著道:「我從來沒有今天這樣好過,賈大姊昨天教給我靜坐養氣吐納的方法,我試了一下還真有效,不過坐了兩個時辰,睜開眼睛,覺得身上輕了一倍。」

  這一個年在霍小玉說來是過得最愉快而愜意的,因為她有了男人,有了朋友,不像以前那兩三年冷冷清清的樣子,而且她第一次為主婦,心情上更是不同。

  除夕之夜,連李升跟秋鴻都叫上了桌子,大家湊個熱鬧,因為全家加上黃衫客伉儷,也就是這七個人了,黃衫客與賈仙兒脫略形跡,對下人共席這件事不但不以為忤,而且還很高興。

  霍小玉輕輕一歎道:「我們該把允明約來的,這個年他一個人過,一定很難過。」

  賈仙兒笑道:「你時時刻刻都在為別人著想嗎?」

  霍小玉道:「那倒不是,芸芸眾生,我不能全管到,我覺得有點歉疚,他跟小桃的婚姻,成始在我們,最後仳離,也是因為我們,因此我忍不住想念起他來。」

  李益笑道:「你要是這樣想,那就是合了庸人自擾的那句話了,允明跟小桃早就認識了,而且江家祖孫也早就有意把他視作東床嬌客,我們只是促其早成而已,而他們的仳離也種因已久,只是昨晚那頓酒,把允明潛在心中的積鬱提早發洩而已。」

  霍小玉一歎道:「才一年不到,竟由互相傾慕變成了怨偶,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李益道:「女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可望而不可即,像小桃就是,不跟她接近,始終認為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但一接近,就發現她有太多的缺點。另一種女人是可即而不可望的,像孔明諸葛先生的黃氏夫人,貌雖醜陋而內蘊奇美,越接近越覺得可愛,今人每流行的兩句俏皮說話:『莫效孔明擇婦,終得阿承醜女』,其實大錯特錯,臥龍先生一生不二色,半生事業,得之於閨中良多。」

  黃衫客笑道:「假如是既可望又可即的呢?」

  李益笑道:「那就是人間瑰寶,塵世謫仙,非福緣特厚者,無以得之,像賈大姐跟小玉,我們前世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得到似此神仙美眷。」

  話說得很俏皮,但兩個女的聽了心裡都很舒服。

  賈仙兒笑道:「十郎,我明知道你是在說玉妹,拉扯上我不過是順水人情,但我仍是十分感激,因為你的話使每一個女人聽了都會高興的。」

  霍小玉笑道:「子夜已過,我們也該休息一下,明天起個早,向鮑姨拜年去。」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較早,天上飄著雪花。

  黃衫客與賈仙兒都起來了,互相恭賀新歲吉祥,賈仙兒取了兩個大紅紙封,打發給李升與秋鴻。

  李升領著外孫叩謝過後,到外面打開封套,發現竟是兩塊赤金,又領著秋鴻進來叩頭道:「爺賞得太重了!」

  黃衫客笑道:「老管家請起來,這是應該的,因為我們要把貴東上兩口子拖出去玩一天,回頭有客人來拜年時,全靠著老管家費神多招呼了!」

  如若延客進門多少都有點封賞,如果在門口擋駕,很可能有的人就留個名刺作罷,這原是貼補之意。

  為了方便,四個人都騎了馬,直馳耿家集鮑十一娘家。

  客來不速,鮑十一娘的確沒想到大年初一,李益跟霍小玉會來看她的,更沒想到還會帶了一雙俠侶來,眉開顏笑地款待他們。

  在耿家集過了很愉快的一夜,第二天清早四人四騎向終南而去,到了鄭淨持清修的白衣庵,也見到了鄭淨持,卻只有淡淡數語,就催著他們趕快離開。

  半年多不見,鄭淨持有了很大的改變,她似乎已經真正做到了六根清靜的境界。

  人是黑了一點,但卻胖了許多,一副安穩的樣子,在佛堂裡跟他們談話,念經的時候倒此說話的時候多。

  下山的時候,霍小玉含著兩泡眼淚,才離開廟門,她就哭了起來。

  賈仙兒擁著她,拍著她的肩頭道:「小妹妹,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至少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用不著你去為她操心了,以她的境遇,這是最好的歸宿,因為她將來是不能跟著你們生活的,難道你要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日子?」

  霍小玉道:「可是娘好像整個變了個人!」

  賈仙兒道:「這正是難得的事,如果她塵心未淨,心懸兩地,還修什麼心!」

  黃衫客道:「伯母是很難得的修行者!人最難就是勘破七情六欲,她能勘破這一關,就是大智大慧者。她說得很對,以後也不必去看她了,各有因緣莫羨人,你去了只有擾她的清修,修行的人,最大的障礙就是意魔。」

  這時山上傳來一陣悠揚而飄逸的鐘聲,彷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黃衫客歎道:「這鐘聲聽來就會令人有出塵之想,所以修行的寺庵,必建于深山之中,也就是為了遠避人世。」

  四個人說說談談下了山,踏上歸途,但霍小玉卻一直鬱鬱不樂,總好像若有所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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