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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鮑十一娘道:「高明!我想到了這個道理,可就是說不出來,究竟是沒讀書的原故!」

  浣紗呶著嘴道:「這麼說來,老媽媽才是公子的知音?」

  李益一笑道:「姑娘聞歌而淚下,是知我詩中之音,那位老媽媽聞樂而喜,是知樂外之音,都是知音。」

  鮑十一娘眨眨眼,笑道:「哀音而有喜兆,是天心見於機征,十郎,小玉,你們的事就算是說定了!」

  霍小玉看了李益一眼,低下了頭去,李益也訕訕然地不作聲,鄭淨持看看兩人道:「李公子如果不嫌小女醜陋,就以弱息托于君子了。」

  李益覺得應該有所表示了,肅容一揖,道:「夫人!令嬡神仙中人,小侄何幸能蒙青睞而隨侍妝台……」

  鮑十一娘道:「得了!答應了就是,不必這麼文縐縐的鬧客套了,淨持姊跟我在後面已經商量過了,只要你們雙方都同意,就別再耽誤了!」

  李益又朝鄭淨持一揖道:「是,小侄回去後當擇日親迎,而且就是最近的第一個黃道日。」

  鮑十一娘道:「我翻過通書,今夏犯煞,太歲當道,入秋後,沒有一個好日子,明天就立秋了,選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你來巧了,就是今天吧!」

  鄭淨持輕輕一歎道:「公子,實不相瞞,妾身母女的處境,你冷眼旁觀,也很清楚了………」

  李益道:「是的,小侄很清楚,但小侄絕不畏權勢,雖斧鉞加身上也難套吾志!」

  鄭淨持的聲音有點哽咽:「公子清華望族,且為斯文翹楚,王府自不敢過於冒瀆,但妾身母女,一門弱息,卻難以為恃。時日一久,恐怕就難免折磨了,所以剛才跟十一妹商量了一下,如果公子不棄,就在小女寢房合巹,使小女事托公子!」

  李益覺得很突然道:「小侄一點都沒準備。」

  鄭淨持道:「叨承厚贈,就算是納采之儀,先前已經煩十一妹跟公子言明瞭,小女之事公子,非求正室,亦不敢妄圖居側,僅求外室而得一蔭之庇,於願已足,所以也不必大事張,就是這裡這幾個人……」

  鮑十一娘道:「十郎,淨持姊不願意使你增加困擾,因此不希望你通知什麼親友,敞開來辦,她們求於你的,只有一片心而已,你要是答應,就在這兒大家喝杯喜酒,燃上一對龍鳳花燭,送你們入洞房,否則就算了,你們來的時候,王府一定知道了,只要你一出門,麻煩就來了。」

  幾對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等待著李益的答覆,包括霍小玉的那一對在內。

  李益沉思片刻,雖然覺得太倉促,但也無從考慮了,乃肅容再揖道:「小侄遵命就是,只是太冒瀆玉娘了。」

  聽了這句話,每個人都放心了,霍小玉扶著浣紗的手,低著頭退到了後面,鄭淨持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道:「李公子,說句不怕你見笑的話,妾身實在是迫不及待了。我只有小玉這個女兒,不把她的終身作個歸宿,我實在不放心離開她,可是王府催逼得太急,又不容我多拖下去。」

  李益一怔道:「夫人已經離開了王府,還逼什麼呢?」

  鄭淨持眼眶一紅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從妾身為王府寵倖後,王妃就恨妾入骨,直如眼中之釘,肉中之刺,無時不思拔除以為快。起初只是妒恨而已,等小玉出世後,王爺對她又珍若掌珠,寵愛過於幾個正出的郡主,遂變成了仇恨,王爺在世之日,已經飽受猜忌,王爺斃了後,更變本加厲,簡直不容我們活下去。」

  李益道:「他們要如何對付夫人呢?」

  鄭淨持道:「前兩天王府總管王德祥前來通知我,說兩天之內,要為我遣嫁給一個鹽商為妾。」

  李益愕然道:「他們太過分了,這怎麼可以呢!」

  鄭淨持黯然道:「可是他們執有我的賣身券契,我沒有脫離奴籍,又怎麼拗得過他們呢?」

  李益道:「夫人難道始終沒脫籍嗎?」

  鄭淨持道:「王爺在收幸的第二天,就命王德祥當著我的面,焚毀了身契,作為脫籍之征。」

  「那夫人已非奴籍,還怕什麼呢?」

  鄭淨持歎道:「可是王妃唆使王德祥暗中搗了鬼,在焚券之日,使了偷天換日手法,焚去的只是一紙偽券,正本還留在王妃手中!」

  李益歎道:「當時夫人沒有親眼過目一下嗎?」

  鄭淨持:「我怎麼知道人心如此險惡呢,而且王爺也在場,萬不想到他會弄鬼的。」

  李益道:「那張正券夫人看過了沒有?」

  鄭淨持道:「我是九歲那年,由父母作主鬻身入王府的,當時尚不識之無,也不知道正券究竟是什麼樣子,焚券時,我雖然看過了,但也不能確定是否即為原券,連王爺也不清楚,因為負責購買童婢之事,向由總管經手,王爺從不加過目,所以前天王德祥來一說,雖然我沒有看見正券,想來總不會是假的!」

  李益道:「也許他們只是騙騙人,正券早就焚掉了。」

  鄭淨持道:「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的父母與中人俱已亡故,即使正券已毀,他們也可以再造一張,隨便找幾個人捺上手印。」

  李益沉思片刻道:「王爺有沒有另外再立一張親筆證據給夫人?」

  鄭淨持道:「有的!可是這張字據已經給他們買通我的使女偷去了,因此我手裡毫無證據,只有聽人擺佈了!」

  李益道:「夫人當真要聽任他們的指令遣嫁嗎?」

  鄭淨持苦笑道:「我當然不會答應的,後天就是他逼嫁之期,我們已經作了準備,後天一早,我就到建業寺去剃度落髮禮佛,那是天后則天皇為尼之所,也是宮中後妃禮佛禦寺,我以為故主守節之名,他們就奈何我不得了!」

  李益道:「這不太好吧。」

  鄭淨持道:「唯有這個辦法可以保全小玉與這片宅邸,否則他們仍然不會放過小玉的,我的問題雖然可以解決,但落髮之後,就要住寺到裡去了,小玉一個人在這兒,更無法應付他們層出不窮的陷害,所以找才急急地要為你們合巹。既有人照顧她,這所別業是王爺在世時過戶在我名下的,只要我不被他們逼去改嫁,他們就奪不得。」

  李益沉思了一下後才道:「王爺生前的手跡,夫人這兒還有沒有?」

  鄭淨持道:「有的,那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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