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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小龍兒低聲說了句再見,眼睛卻紅了,連忙拉著老醉貓從人堆裡去了。

  尹正清含笑回頭,卻見年羹堯在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四哥,您真有兩下子,怎麼跟龍虎雙丐攀上交情了,這一老一小挺難纏的。」

  尹正清也笑道:「我是誤打誤撞上的,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歷,我以前怎麼沒聽過。」

  年羹堯道:「小的是什麼來歷誰都不知道,老的卻是江湖中的第一號煞星,叫醉仙虎呂子奇,黑道人為喪在他手中的不知有多少,近兩年忽然以乞丐的身份,帶著這個小的,很多人都認不出他。經過幾次狠仗後,大家才從身手上看出是昔年的醉仙虎,可是他自己不認帳,以老醉貓為號,配著那一條小龍,被稱為『龍虎雙丐』了。」

  尹正清說道:「那小的功夫很不錯,幸虧靠著有那六式燕山雙飛掌,論別的功夫,我還真不如他呢。」

  年羹堯道:「厲害著呢,他使的兩柄短劍,很多高手都折在他的劍下,剛才我真替您擔心。因為他的劍一出手就沒有活口,四哥,交上這兩個厲害人物,對您可大有幫助,至少裡面那幫傢伙會對您客氣多了。」

  尹正清皺起眉頭道:「你們進去交涉的情形不理想嗎?」

  年羹堯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音道:「很不理想,各地分會選出來的盟主多半是綠林道上的人物,他們對您在山東的行事很反感,極力要排擠您,當然也有些極力支持您的,但勢不敵眾,因為他們大部份都掌握著實力。」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日月同盟的內部很糟呀!」

  年羹堯歎一口氣道:「同盟的發起人是前明的一批遺臣故老,屬於所謂士大夫階級,到了後來,為了求進心切,不得不網羅一批江湖亡命之徒,與綠林豪雄入盟,局勢就漸漸改觀,尤其是總會十二執法先後出缺,補進的五個人,也是屬於江湖人物後,他們的勢力就更大了。」

  尹正清沉著地問道:「敵我的情勢比例如何。」

  年羹堯道:「十二執法是七對五,我們稍佔優勢,但十七處分會盟主則有十個堅決反對您,算起來還是他們的勢力大一點。麗絲師妹氣極了,幾乎要跟他們火拼,七個站在他們這邊的執法與七個盟主也同意來一決自清,徹底掃除這批敗類,但我阻止了他們。」

  尹正清道:「火拼能佔優勢嗎?」

  年羹堯道:「那很難說,因為大家的勢力都不清楚,但十二執法的武功都很高,我們可能會占一點優勢,不過就算是成功,對我們也沒好處。那些江湖人一倒戈,被京師別的府第吸引了去,對您可大大不利,所以我力勸他們慎重,等總會的負責人天山神尼來了再作決定就是。」

  「就是那個前明長公主嗎?」

  「是的,她是天山劍派的掌門人,也是日月同盟的最高領袖,她身邊有一大批好手,她來了就能作出決定。」

  尹正清道:「阻止火拼是對的,我倒不是怕這批人流到老二或老八手裡,而是希望這些人留在同盟會中。」

  年羹堯一怔道:「那不是對您很不利嗎?」

  尹正清一笑道:「二弟,你忘了我們的目的,我們所爭的不是同盟中時領導權或什麼武林盟主,我們爭的是一統天下的皇位,日月同盟才是我們的心腹之患,這個力量太大了,絕非你我所能擊破的。那是要動用官方的力量,恐怕起用舉國之兵,也不容易徹底消滅了他們,因此不如讓這些矛盾存在,才能坐收漁利而達我們的目的。」

  年羹堯道:「四哥的想法太高了,不過目前對您可大為不利,他們要排擠您,根本就不讓您參加武林會盟的。」

  尹正清一笑道:「不要緊,我相信有辦法克服的,這些人所爭的不過是利而已,屈之以威,誘之以利,雙管齊下,何患不能為我所用,我以為這是對我大大有利的局勢。」

  年羹堯點點頭,又道:「四哥,恐怕兩者都不容易,屈之以烕,我們的武功還不夠,誘之以利更不行了,我們的銀子都給了魚殼,他們可是要見到錢才開眼的呀!」

  尹正清微笑道:「如果我許他們一個分會盟主變成督撫,能使他們動心嗎?」

  年羹堯道:「那當然沒問題,但是這一來您的身份就……」

  尹正清道:「我的身份遲早要暴露的,但不能操之過急,先看看情勢,找准幾個有力的人物,再由你去作一番遊說,只要能控制幾個人就夠了,別嚷得大家都知道。」

  年羹堯又點點頭,兩人一同步入王府,魯英緊跟在後面,一直來到大廳上,但見坐滿了一大堆的人。

  他們進到廳裡,有一半人都站了起來,另一半人則傲坐不動,為首的是南詔王府的主人段王爺,他也是十二執法之一,抱拳道:「尹盟主俠駕光臨,段某無法親迎,特在此致歉。」

  尹正清拱手回禮,然後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今日只是私會,前輩萬勿如此相稱,晚輩只是個江湖末進而已,本當早來叩詣,怎奈在門口發生了一點點小變故……」

  段承祖一皺眉道:「在段某的門口,還會有人敢對大俠無禮,這真是太不像話了,究竟是什麼人?」

  年羹堯忙笑道:「沒什麼,是龍虎雙丐……」

  段承祖一愕道:「大俠怎會惹上這兩傢伙的?」

  年羹堯環顧四方一眼才笑道:「四哥技藝不凡,居然折服了那條小龍,雙方訂交結成兄弟,倒成了一段佳話,正因為如此,晚輩才沒有進來驚動各位。」

  這番話使各人都為之一怔,連那些坐著不動的人,都神色稍異,可見這件事的影響很大。

  段承祖立刻笑道:「是真的嗎?那可得恭喜大俠了,這兩個人在江湖上行走時日雖短,卻創下很大的名氣,是極難纏的人物,他們在段某門前逗留了十幾天,段某幾次跟他們攀交都遭到了拒絕,又不知他們來意何為,只好叫下人儘量不去惹他們,想不到大俠竟能折服了他們。」

  尹正清忙道:「晚輩不過僥倖勝了那小的一招,打出了交情,結盟為兄弟,其實論真才實學,晚輩自承淺薄得很,尚祈諸位前輩不棄頑劣,多予賜誨。」

  這番謙沖的談話立刻又博得大家好感,連坐著的人也對他消除了一些敵意,因為江湖人最忌有自滿與驕傲,而成了名的人,偏又喜歡犯這個毛病,尹四公子出道江湖很淺,成名卻很快,才引起很多人的嫉妬與不安。

  所以他的謙和態度,表現得及時而聰明,使得一些想立時翻臉羞辱他一番的人,也只好忍住,以免引起公論,廳上的座位是同字排列的,正中一排是十二執法以及總會的一些重要執事,兩邊各設九座,是十八處分會盟主的席次,各以歲序而排,以免紛爭。

  尹正清在十八位盟主中,年齡既不最小,自然也不會是最長,可是他見到左列的第一個空位為他空了出來,心知這是會中一部份人對他表示尊敬之舉,而這些舉措又是極易引人反感的,心中極為不安。

  但是每一個座位上都已經有人,只有這個空席,如果要更動,勢必要那一排的人,挪動一半,才是適合他的地方,這也不太禮貌。

  因此段承祖要他就位的時候,他心生一計,對著段承祖笑著道:「段前輩,晚輩是後生末進,又到得最晚,深感歉咎,再者對座上諸位先進都不認識,也感到很遺憾,能否勞動前輩大駕,代為引見一下。」

  段承祖道:「那當然可以,現在座上的各位,也不是全都熟識?等大俠坐定之後,段某當一一介紹。」

  尹正清笑道:「晚輩是想一一超座拜詣,同時每位敬酒三杯,以示敬意。」

  段承祖微笑道:「大俠是想打個通關,先看看案前的酒盅,那可是先人遺下的一套酒爵,容量不小。」

  尹正清道:「晚輩早就知道,前輩是大理皇族,這套酒具是國宴的儀爵,每爵可容九兩五錢,以徵九五之數。」

  段承祖一歎道:「那些古老話不必談了,因為寒舍難得同時款待這麼多的貴賓,所以才把這套酒具搬了出來,大俠對爵的容量倒是說得很准,可是你算一下,每人三爵,三十多個人是多少?」

  年羹堯微笑說道:「這一點前輩毋庸擔心,尹四哥的酒量是海,在蒙山有過連幹百餘斤不醉的豪舉。」

  段承祖欣然色動道:「尹大俠真不愧為當代人傑,人豪,技豪,酒豪,興豪,行事尤豪,段某當得從命就是了。」

  菜是剛上不久的,酒也是新溫的,段承祖為了湊興,特別命一對妙齡少女捧盤,由年羹堯與孟麗絲陪著他。

  魯英執壺,由十二執法開始,每人三爵,一個個地敬下來。

  敬一個,段承祖唱一個名,同時也簡單地介紹一下該人的履歷,以及專擅的武功特技,尹正清特別留心記住,同時也執禮極恭,連聲道久仰,態度十分和順。

  這一來使得那些反對他的人也不好意思了,至少在表面上也得站起來接受他的敬酒。

  一輪酒敬下來,他差不多已喝了有五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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