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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張自新道:「不錯,那是他自己也不明白,每一個受激成狂的人,都不是自願的,也不會知道自己何以成瘋的。

  兩軍對陣時,有的人身被重創,仍能奮勇殺敵,都是這種現象,我小時候聽過唐代勇將盤陽大戰的故事,也是出此一類,這種情形只有旁觀者才明白。」

  薩達想了一下才駭然地道:「幸虧張少俠及時攔阻了一下,不然,洒家幾將造成大錯。」

  張自新道:「當然這也不一定啦!很可能佛爺一掌打巧了,就解決他了,但我們不敢冒這個險。」

  薩達歎道:「是的,我們冒不起這個險,藏邊多虎,虎為饑餓而食人時,得一人即止,可是如果為獵人箭矢所傷時,見人就撲,可以造成莫大的死傷。

  天下最危險的,莫過於受創的猛獸與失去理性的頑敵,洒家出身在藏邊,卻不能記住這個教訓,實在是太忽略了。」說著燕青也湊過來問道:「佛爺,你們談好了?」

  薩達羞慚地道:「談好了,洒家自以為抱吾佛捨身飼虎的精神以除強敵,誰知差一點闖下大禍,與張少俠大仁大勇大智大悟的心胸相比,益增慚愧。」

  燕青道:「我約略聽到了一點,想也可能是這個原故,張兄弟!除了力拼之外,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張自新道:「目前我想不出有別的方法。」

  薩達忽然問道:「燕大俠,你在殺死白少夫的時候,他曾對你低語了幾個字,是否在告訴你對付強永猛之法?」

  燕青道:「我不讓白少夫說出來,倒不是真為顧及仁義,不想乘敵之危,也是怕強永猛知道後,生出怯意,來個拔腿一走,我知道今天憑實力去消滅他很不容易,但錯過了今天,以後則將是永無可能了。」

  薩達道:「到底白少夫有沒有將制他之策說出來呢?」

  燕青道:「他只說了幾個字,而我能聽見的僅是『牆上的畫畫』這五個字,底下就被我一匕首刺斷了。」

  薩達道:「『牆上的畫畫』是什麼意思呢?」

  燕青一歎道:「我能知道就好了,我對牆上的字畫都研究了半天,實在找不出什麼與武功有關的圖案。」

  薩達看看四壁牆上,聯了許多小條幅,有的是花草,有的是蟲魚,都是一樣大小,仿佛是全套的壁飾,卻看不出一個道理來。

  燕青道:「張兄弟,你看看好了,我相信範圍不會超出這些字畫,白少夫倒不是騙人,在齊天教莊嚴的正殿上,他弄來這套圖畫,簡直是不倫不類,一定是含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在內,你祖父天龍大俠的遺教上,有沒有談到過增進功力與花草蟲魚有關的?」

  張自新看了一下,也沒有什麼結果。

  這時沙麗已漸漸有清醒之狀,哈赤星伸手一拍她的腦門,點了她的昏睡穴,止住經唱之聲道:「好了!讓她休息一下,可以復原得快一點,一個時辰之後,她就會自動醒來。」

  張自新道:「現在不能立刻醒嗎?」

  哈赤星道:「當然可以,只是她此刻神智初複,最忌激動,尤其是這兩天,她的身體剛好在行經之時。」

  張自新一怔道:「什麼叫行經之時。」

  楊青青過來擁著沙麗,走到一旁去休息,同時苦笑一聲道:「張兄弟,你還是準備一下接戰吧!」

  強永猛也停止了行功,看來精神很振奮地道:「真有你的,這套鬼畫符還頗有點鬼門道,連我都感覺到難以抗持,我看你們一直在談話,好像全不在乎似的。」

  張自新淡然道:「你用功力抗拒魔音,我們專心說話以摒除雜念,只是各人所用的方法不同而已。」

  強永猛微怔道:「是呀!我倒是沒有想到有這個方法,那省力多了,小子,你很會投機取巧呀!」

  燕青笑道:「張兄弟可以取巧,你卻不敢,如果你要找人談話,我就有辦法將你引入迷魂界中去,你是否有膽量再試一下。

  接受這次挑戰?」

  強永猛搖搖頭道:「燕青,跟你打交道到現在,我沒有占過一次便宜,說實話,我還真怕了你,我不敢。」

  燕青笑了。

  張自新道:「強永猛,該我們開始了。」

  強永猛道:「如果你要再等一下,我可以成全你,讓你跟沙麗說幾句話,因為以後你們沒機會了。」

  張自新搖搖頭道:「不必,我跟她沒話說,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有的是時間慢慢跟她說話,如果我不能活下去,則任何言語也不能解除她心中的悲傷。」

  強永猛不禁怔了一怔,這個大孩子的話似乎表達了他對人生看法的透徹,這樣簡單又這樣單純……

  靜默了一段時間。

  強永猛長歎一聲道:「張自新,你真幸福,雖然你的一生很短,卻有了一個愛你的人,而且她也是你所愛的人,你有所付出,也有所收穫……」說著看看東門雲娘與管翩翩,臉上呈現出落寞的神態。

  大家都明白他意所何指。

  只有張自新似乎不明白,淡淡地笑道:「是的,我喜歡沙麗,如果我能活下去,而她願意的話,我會娶她,如果她有了比我更好的物件,我就説明她去愛那個人……」

  強永猛笑笑道:「我相信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無論是武功、人品,沒有人能比你更好的了。」

  張自新道:「我想的不是這樣,我認為這不是拿武功或任何條件來比較的,好與壞,全憑在她心中的印象,即使她愛的人樣樣都不如我,只要她認為好,就是比我好。

  我不會仗著武功去奪取她的歡心,更不會加害那個人去傷她的心,因為這樣只能使她與我距離得更遠……」

  強永猛臉色微變,這正是他對東門雲娘的手段。

  假如這話出自別人之口,強永猛一定會認為是故意譏諷他,但出自張自新的口中,他反而有著由衷的慚愧與感慨……

  又默然了一陣子。

  強永猛的嘴角牽起一絲的冷笑道:「好了!我們開始比鬥吧!半年前我在京師郊外輸給了你,心中並不服氣,因為那一次並不是我們真正的決鬥,摻雜了許多外來的因素,今天我們要好好地打一場。」

  張自新沒有答話,只擺了個姿勢。

  強永猛已搶先發動了,舉掌攻出一招,張自新毫無避忌地揮掌相接。

  兩個人用的都是真功夫,雙掌相合時,他們腳下的石塊立刻現出了裂痕,四壁也隨之震動,粗可合抱的柱子格格作響。

  這的確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使得旁觀的人個個駭然。

  交手的招式並不精奇,因為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護身真氣可以接受任何重力的打擊,在真氣未曾衰竭以前,將是力與力的抗拒,任何的精招都沒有用的。

  勝負的關鍵在力,一種能發自人體最大的潛能的力。

  決鬥進行四五十招,寬敞的殿堂中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地磚,屋頂上開始墜下一塊塊的碎瓦!

  牆也有了襲紋,掛在牆上的字畫都紛紛掉落在地上,兩個人都是渾身汗水,看的人也是一身大汗,這一戰,使得每一個在場的人都同樣的吃力。

  強永猛先是用一隻肉掌應戰,到了後來連那只鋼掌也使用上了。

  玄天神掌的功力提到了十成,而張自新居然毫無困難地接了下來,這使得強永猛十分驚奇。

  他喘吁吁地道:「小子!想不到你的功力也進展得很快,早知如此,我不會讓你活下來,應該在昨天就殺死你的!」

  張自新也一面喘氣地說道:「我的功力是順著自然而增長的,你卻走的偏門,雖然我目前不如你,但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可以勝過你了,所以你最好少說話養養氣力。」

  強永猛冷笑一聲道:「小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的體力可以隨時補充的,你卻不行,知道嗎?」

  一掌急揮,將張自新震得後退了兩步,迅速在胸前取出一把金晃的東西,而且還是活的,蠕蠕而動,他卻就這樣塞人口中,略加咀嚼吞了下去。

  張自新瞥見道:「你吃的可是金色百足蟲?」

  強永猛臉色微變道:「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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