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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那女子苦笑道:「行路人有兩碗面已經是天大的享受了,而這兩碗面,還是靠著恩公的賜福!」

  張自新道:「我看不必麻煩了,我們那一桌上菜叫得太多,四個人也吃不下,大家一起吃吧!」

  那女子連忙道:「這怎麼敢當!」

  張自新道:「沒關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過來坐吧,店家,添兩套餐具。」

  朝各人行了一禮,那男子道:「大恩不敢言謝,敝兄妹無法為報,只有叫舍妹唱兩支曲子,給各位解悶聊報大德!」

  張自新忙道:「不必!不必!」

  可是那男子已經坐下開始操弦,一把胡琴拉得出神人化,極為動聽,朱梅忽然笑道:「想不到閣下深通音律,這是碧海青天古調,會者不多,能奏得如此嫺熟,尤為難得!」

  那男子止手笑道:「原來老先生也是行家,說也慚愧,寒家本來也有幾畝薄田,就因為小人專好音律,不事生產,坐吃山空,不得已才背井離鄉遠出投親!」

  朱梅道:「憑閣下這手琴技,也足可養家了!」

  那男子道:「可是窮鄉僻村,知音無多,舍親前年托人送信來說是京師有很多大宅第都有家蓄樂妓,叫小人前去教樂,可謀一職,那時小人還不想屈志求安,這兩年實在沒法子了,才走上這條末路。」

  朱梅點點頭道:「嗯!通音律的人到朱門寄生,確是末路,不過總比叫令妹抛頭露面,出入酒肆賣唱好得多!」

  那男子道:「是呀!小人想到了京師之後,先安頓下來,找個清白人家,將舍妹嫁了,再另求出身!」說完又朝那女子道:「妹妹,座有顧曲周郎,你那些俚詞俗調,可難人方家法眼,還是把你拿手的曲子唱兩首,請老先生指教一下吧!」

  那女子道:「沒一首是我拿手的,唱什麼好呢?」

  燕青道:「吾輩武人,要聽雄壯一點的才合口味,請姑娘唱一曲,蘇學士的赤壁懷古吧!」

  那女子笑道:「這要鐵板銅琶配合起來,才能響遏行雲,以盡其雄渾豪壯之概!」

  燕青笑道:「銅琶難覓,鐵板倒是現成的,我也學過幾天音律,大家湊湊興吧!」說著起身到櫃檯上取了一副鐵筒,因為酒樓中常有豪客召妓侑酒,樂器都是現成的,他拿起鐵筒,丁丁的敲了幾下,那男子笑道:「原來公子也是行家,妹妹!這下你更要賣點力,以免貽笑方家!」

  胡琴拉起過門,配合簡拍,那女子定定神,才輕啟朱唇唱了起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琴音豪壯,節拍雄渾,那女子的歌喉更是寬潤,唱得聽者雄心頓發,張自新只覺得好,卻不懂得內容,拉著楊青青為他解釋。

  幸而楊青青念過這一首詞,把全文背給他聽了,張自新連聲叫好。

  那女子聽間歇的過門已完,接著唱下平闕了:「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牆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歌聲雖歇,語音還嫋嫋繞在,張自新首先鼓掌喝彩道:「好!實在太好了,只是後面的氣勢不如前面!」

  楊青青道:「那是作者對人生如夢的感慨,所以意氣較為消沉,你不到那個年紀,自然不會瞭解那種心境!」

  正說著,忽然樓上松月真人叫道:「朱兄!請上來一下,滌凡神尼被人刺殺了!」

  這一叫何異晴天霹靂,張自新連忙沖上樓去,但見滌凡神尼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松月真人道:「兇手是在背後下手的,一劍直透前心,我聽見她哼了一聲……」

  張自新過去審查她的遺體,果然是背心上一個刺洞,深入心臟,早已氣絕多時,不禁悲憤填膺,厲聲叫道:「是誰下的毒手?」

  松月真人道:「神尼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可見對方身手之高,否則絕不能掩至她身後而無所知覺。」

  張自新看了四周一下,窗門未開,下手的人一定是從門口進來的,乃問道:「道長沒瞧見有人走過嗎?」

  松月真人道:「我在房中用餐,沒注意門外有人,聽見神尼哼聲後,還隔牆問了她一聲,沒有得到回答,才過來看了一下,神尼已經受害了!」

  張自新道:「還有上人呢?」

  松月真人一怔道:「是呀!上人就在隔屋,怎麼聽見了叫聲,也不過來看看,別是……」說著連忙搶到隔壁,靈虛上人盤膝安坐,狀似人定,面前放著的飯菜還沒有動,走過去一摸,身子已經僵了。

  張自新忙問道:「上人怎麼樣了?」

  松月真人黯然道:「上人已經圓寂了,只是他身上並無傷痕,不知是如何下手的!」

  室中點著燭火,不住地搖晃,松月真入神色一動道:「四門緊閉,燭火怎麼會無風自動?」

  走近去仔細一看,然後回到靈虛上人身邊,在他的太陽穴上用手一摸,然後掌心貼著摸處用力一拔,露出一點銀光,再用手拈出來,卻是一枝細長的銀針。

  他托著銀針道:「這是上人致死的原因,兇手是在窗外發暗器的,勁力很強,直透人腦!」

  張自新道:「道長怎知是從窗外來的暗器呢?」

  松月真人道:「窗紙上有個小洞,因為對準燭火,燭火才會晃動,我是從那小洞,才找到上人致死之因,否則這銀針深陷入骨,根本就無從發現。」

  張自新從小洞順延過來,發現與靈虛上人的太陽穴,剛好是一條水準直線,才相信松月真人的判斷,可是他又不禁懷疑道:「靈虛上人一身內外功都到了化境,這銀針透過窗紙,必有響聲,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松月真人歎道:「上人是虔誠的佛門高僧,用餐前必定閉目默誦經文,對方乘這個時機下手,才使他無所覺察!」

  張自新憤然道:「是誰下這種毒手?」

  松月真人道:「能夠在短時間內連殺兩位高手,對方必非庸俗之輩,我想可能是那個齊天教祖,或者是他的門下另外三個弟子。」

  張自新忽然發現只有他一人上來,朱梅與燕青、楊青青都沒上來,不禁奇怪問道:「朱掌門人怎麼沒上來?」

  松月真人也是一怔道:「對呀,他們怎麼沒上來?」

  二人連忙下樓一看,但見朱梅坐在椅子上,楊青青與燕青都不在,忙問旁邊的人道:「還有人上哪兒去了?」

  店家道:「追那賣唱的兄妹去了。」

  二人走近朱梅一看,原來他已被人破了氣功,正在運氣調息!

  一會兒,燕青和楊青青都回來,氣急敗壞地跑了回來,張自新一問,原來那兩個賣唱的男女,是喬裝的,那女的在朱梅不注意時用牛毛銀針傷了他,等到要傷燕青時,楊青青發覺了,二人目的已達,略一招呼,便連袂而逃,燕青和楊青青追出時,已失了二人的蹤跡了。

  張自新聽了燕青的敘述深自悔恨道:「都是我不好,硬出頭做好事,把他們拉過來,否則朱前輩也不會受害了。」

  朱梅連忙道:「人家是存心來算計我們的,幸虧老弟將他們拖了過來,使他們在明處下手,如果懵然不覺,由他們實施暗算,只怕受害的人還要多呢!」

  松月真人也道:「這話不錯,像靈虛上人與滌凡神尼,在不知不覺間丟了性命,還更冤枉呢!」

  張自新怒聲道:「我一定要找到這兩個人,替上人與神尼報仇。」

  燕青道:「上人與神尼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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