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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中年大漢笑道:「這很難說,你的臉上又沒有刻著好人兩個字,我怎知你不是壞人?站住!不要亂動!」

  他將歐陽樂貞喝住之後,就伸手在她身上從頭到腳的摸了一遍。這名軍官倒還相當規矩,沒有在她身上亂揩油,尤其幾處重要地方都沒有碰一下很快就檢查過了,笑道:「很好!你還不像個壞人,好好站在一旁,等候發落。」

  話聲微頓,擺手命歐陽樂貞退過一旁,然後一抬手,指著路金花道:「你過來!」

  路金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暗地裡運足功力,準備必要時作拚命的打算了。因為她知道在對方檢查之下,她的女孩子身份馬上就會現出來,但偏偏她卻是男裝打扮,這樣一來,對方必然會認為她大有問題而加以拘捕,那時將百口莫辯了。眨眼工夫,她已行到那中年大漢面前。中年大漢一聲沉喝:「站好!咦!你……」

  沉喝之後,繼之以一聲詫呼,抬手指著路金花的臉孔,流露著一疑惑之色又沉聲喝道:「你的臉怎麼搞的?把手舉起來,本官要好好檢查一下。」

  路金花心中暗暗叫苦,只好依言舉起了雙手。那中年大漢跨前兩步,雙手一抬,先在路金花雙肩上一陣摸索,然後順勢往下摸去,糟了!他的一雙手掌剛一摸到她的胸前,竟然好像摸著兩隻蠍子一般猛然一縮手,卻突然又用力按出去,重又落在她的雙乳之上,驚疑地喝道:「這是什麼?嗄!你是什麼人?快說!」

  中年大漢詫呼出口,問話之聲未落,人已倏然倒退開去,端得機警機警神速至極。可是,路金花已早有準備,一看情形不對,高舉的雙手猛然一落,足尖墊勁,身形疾逾電閃,緊貼著那中年大漢後退的身子,玉手探處,立將對方的雙腕抓住。中年大漢本自以為應變得夠快的了,沒想到竟然落在對方手中,不由大吃一驚,一聲沉喝,右腳疾飛,踢向對方下陰要害。

  路金花一聲嬌叱!身形一閃,雙手用勁一扭,立時將中年大漢雙臂反扭在背後,嬌聲喝道:「不許動!」

  中年大漢一腳沒踢著對方,陡覺雙肩關節處一陣椎心劇痛,雙臂已被人反扭背後,更是急怒攻心,那肯聽話不動?大吼一聲!踢出去的右腳猛地回收,「懶虎伸腰」,一腳反向身後踹去。路金花早就料到他有這一手,身子一側,讓中年大漢這一腳擦著褲管而過,用力把他的兩臂往上一提,冷冷喝道:「看你還凶不凶!」

  中年大漢「哎」了一聲!痛得冷汗直冒,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了,當然沒辦法再凶了。他喘息著叫道:「哎!輕……輕些……」

  這一陣子的變化說來雖長,其實也只兩句話的工夫而已,那兩名手擎弩匣的士兵雖然眼看著奇變突生,但一來是措手不及,頭目已被人制住了,二來又不曾聽到頭目下命發射,自然是不敢亂動,一個個瞪著駭然的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歐陽樂貞早已閃身到了路金花身旁,準備萬一對方不顧一切發射弩箭攻來之時,好同著路金花拿這中年大漢來做擋箭牌,免得站在燈光之下毫無遮攔的挨箭。路金花見手上的中年大漢已不敢亂動了,於是沉聲喝道:「快叫你的部下把燈光熄了,滾出三十丈以外去。」

  中年大漢呐呐道:「這……這個……本官……本官不……不……」路金花又一用勁,將中年大漢的雙臂往上提了一下,嬌喝道:「不甚麼!你敢再說半個不字,姑奶奶不扭斷你這兩條狗爪子才怪!快?快叫他們滾遠些。」

  中年大漢痛得殺豬般大叫起來,嘶聲道:「不……哎!輕……輕些!本官……他們不屬……」路金花「哼」了一聲!正待再加勁修理這中年大漢,忽聽身後有一個冷峻而嚴厲的聲音道:「你逼死他也沒用,只有本官才有權下令。」

  路金花聞聲大吃一驚,就要回頭去看,不料那話聲甫歇,她的背上已感到一縷森寒砭骨的劍氣,冷冰冰的透過衣服,傳至體內,登時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同時,那冷峻的語音又道:「不准亂動!想活就鬆手放人,乖乖聽候發落,否則本官寶劍一揮,你就得人頭落地。」

  這時候,歐陽樂貞已自悄悄地緩緩把腦袋轉了個方向,用眼角一掃路金花的身後,只見一個貌相威嚴,頦下蓄著短髭的軍官,正挺著一柄冷芒電射的長劍,點在路金花的背心上。

  在這種匱況之下,歐陽樂貞十分明白,要想動手逃生,簡直是拿性命來開玩笑。憑她倆赤手空拳,根本就毫無希望,於是,她歎了口氣,轉對路金花道:「姑姑!放了他吧,看他們又能把我們怎樣?」

  路金花聽了,只氣得一咬牙,重重地哼了一聲!雙手猛的往前一送,五指一松,恨恨喝了聲:「便宜了你這廝!」

  「砰」一聲,那中年大漢被摔了個狗吃屎,幾乎把滿口牙齒都砸掉,鼻子、嘴唇、額頭都被地上的沙石擦破了,登時皮裂血出,「哎唷唷」地發出一陣痛哼……他掙扎著爬了起來,一抹嘴上的血漬,「嗆」地拔出佩刀,一指路金花,惡狠狠地吼道:「賊婆娘!本官先把你兩隻狗爪砍下來,再押回去慢慢收拾,好教你知道厲害!」

  吼聲出口,佩刀一揚,一個箭步竄上前來,照準路金花的雙手砍去……

  「住手!」

  站在路金花身後的軍官一聲沉喝!頓令那中年大漢的刀勢一頓,停在半空中,不由他忿然叫道:「大人!這賊婆娘好可惡,大人是親眼看見的,卑職……」

  那軍官冷峻地喝止道:「不用說了!快把她們押回去稟交錢大人。」

  喝聲一落,右腕一陣急揮,長劍連閃幾閃,立將路金花的左右「肩井」穴以及腰際兩邊的「盲門」穴制住了。那軍官身形一晃,左手疾揚,閃電般在歐陽樂貞的左右「肩井」穴上一點,冷冷說道:「你這小姑娘也不是好東西,乖乖地跟著走,不然可就有苦頭你吃了。」

  歐陽樂貞朝他扮了個鬼臉,哼了一聲,道:「你少神氣,咱們走著瞧就是。」

  路金花穴道受制,只剩兩條腿還能移動,但卻不能施展輕功快跑,不由氣得銀牙直咬,一言不發,跟著那中年大漢,朝樹林走去……那軍官一揮手,所有的孔明燈光倏然熄滅,樹林前面又恢復原來的黑暗、寂靜,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那中年大漢領著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走進了樹林,腳步停了一下,回頭對那兩名擎著弩匣跟在二女身後押隊的士兵吩咐道:「你兩個好生盯著她們,要有任何不軌的舉動,立刻格殺勿論,逃了一個,哼!要你兩個腦袋抵數。」

  兩名士兵喏喏連聲,退後了幾步,一人一個,將弩匣對準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一點也不敢鬆懈。中年大漢滿意地點了點頭,低喝了聲:「走!」

  移動腳步,繼續朝樹林裡走去。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目光亂轉,兩人都是一般的心思,打算在這座樹林中找尋一條可以逃走的道路,同時也猛動腦筋,思索著怎樣才能安然脫身的妙策……

  那中年大漢似是腦後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就冷冷開口道:「本官勸你兩個不必白費心思了,老實告訴你們,這座樹林子已完全在我們控制之中,就是蒼蠅也飛不進來,當然,在林子裡的也休想飛得出去,何況是你們兩個大姑娘呢!」

  路金花「哼」了一聲,道:「你們究竟是那兒來的匪徒?竟然冒充官兵攔路搶劫!難道當真不怕王法了嗎?」

  中年大漢冷冷一笑,道:「關於這一點,你們見了錢大人就曉得了,嘿嘿!本官現在不和你計較,等到查出你的真實身份而又證實你是個壞人時,哼哼!本官不把你整治得死去活來才怪!」

  說話之間,接連繞過好多株幾人合抱的大樹,眼前倏地現出幾叢火光,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認得就是她們在樹林外面時所發現的幾點火光,這時一走近了,才看出原來是用木柴堆起來燃燒的營火。這幾堆營火每堆相距數十步,約有半人多高,木柴燃燒的正旺,劈拍之聲不絕,熊熊的火焰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那強烈的火光,照耀得四下通明。在營火堆的中央,支著三座高大的帳幕,營火堆外面的周圍,搭了許多小帳篷,再外面並沒有建豎欄柵及壁壘,而是由持戈披甲的戰士守衛著。這些披甲戰士每兩名為一組,兩人背對背的站著,每組相距約敷十步,恰可在火光照耀的視力範圍以內,總共有十多組環成一圈,將整個營地守衛得像鐵桶一般。

  梁金花與歐陽樂貞一邊題一邊仔細觀看,見了這般情形,心知除了訓練有素的官軍外,一般的強盜土匪實在擺不出這種陣容來,使得她倆人不由不信對方的確是官兵而不是土匪了。可是,她倆人卻想不通,訓練有素的官軍為何會開到這荒涼的黃山地區來,因為黃山的山區中並沒有大股的山賊嘯聚,不需要如此龐大的官軍來進剿。再看中年大漢和那些埋伏之人的舉動,總似乎帶著些鬼鬼祟祟的味道,不像堂堂正正的官軍。想著,想著,已然進入火光照耀的範圍,正對著這一面的那名衛兵沉聲喝道:「什麼人?口令!」

  中年大漢腳步一停,揚聲道:「本官周武,虎賁!」

  那衛兵又是一聲沉喝:「龍騰!」

  中年大漢立即接道:「威武!」

  那衛兵揚聲道:「周大人請進!」

  中年大漢不再開口,領先舉步朝那衛兵行去。那衛兵一眼發現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不由「咦」了一聲,道:「周大人!你後面的是什麼人?」

  中年大漢笑道:「逮到的可疑人物,要押到錢大人處審問的。」

  那衛兵「哦」了一聲,便不再開口,僅是用他奇怪的眼光望著路金花那張大花臉,目迎目送地瞧著她們進入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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