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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宋鐘直恨得牙癢癢地,真想翻臉動手砍木客孫堅幾輪,但是老三宋桑的穴道仍未解開,只好忍氣吞聲地與宋賓攙扶著宋桑,隨後而行……這條山溝大概是山洪爆發之時所沖蝕而成的,溝底下不但極為崎嶇難行,大小卵石參差羅列,更增加了落腳時的困難,同時,由於山洪沖蝕的時間次數多了,使得這條山溝內又有大小不一的岔溝,此際,山溝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眾人摸索而行,前進的速度慢得就像蝸牛一般。可是,山溝上面的追兵卻一點也不慢,當他們追到溝邊,發現被圍之人乃是從這山溝逃走之時,七嘴八舌的互相一商量,立時就得到結論。只聽那怪聲怪氣的人揚聲喝道:「快將所有的火球集中到這兒來,咱們要把這些龜孫舉行火喪。」

  此言一出,正在山溝裡摸索著逃命的黑煞真人等人聽了,俱不由又是暗叫一聲:「這下子可糟了。」

  這條山溝才不過三數丈寬闊,溝中遍佈著許多枯枝敗葉和幹了的茅草荊棘,倘若從上面拋下火球,不要多,只三五十只就可以把這條山溝的數十丈長短一段,化作一條火海中的火龍了。也就是說,除非他們十一個人能在對方拋下火球以前,逃出數十丈開外,方能免得了火葬之厄。但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而且崎嶇難行的環境之中,怎能比得上對方在山溝上面的平地上跑得快?就在黑煞真人等人心頭焦灼無計可施,腳下一步高一步低的急急踉蹌前行之際,前面右方的黑暗裡突地一點微弱的火光一閃!隨即一聲沉喝:「來!」

  這點火光雖然微弱,但眾人均是一流高手,功力何等深厚,就只這一瞥之下,借著這一點微光,已然看得清楚,右前方乃是一條不算小的岔溝,那點火光已隨著喝聲飛投入那岔溝而去……此時,已不容他們多作考慮了,黑煞真人低喝一聲:「走!」

  一馬當先,提氣輕身,跟著那點火光飛撲過去。其餘的人那敢怠慢,俱各運足十成輕功身法,緊跟在黑煞真人身後,首尾相連,飛縱追去……最後飛進那條岔溝的是揪著宋桑的宋鐘和宋賓,他們兄弟三個剛一竄進岔溝,只聽「洪洪洪洪」的一陣大火燃燒的聲音,在他們适才摸索而行的那一段山溝裡爆發出來,登時一股灼熱的狂風,跟著他們的屁股捲進岔溝裡來。如果眾人不是及時竄進這條岔溝的話,這時候可就災情慘重了!

  眾人心中都喑叫一聲:「僥倖!」

  腳下更不停頓,個個緊跟著那點微弱的火光,電閃雲飄地朝前面奔去……若論輕功身法,眾人當中頭數黑煞真人和木客孫堅是最高的了,可是,儘管兩人運足了功力,卻依然未能將那點微弱的火光追近半步。固然是那擎著這點火光的人對地形方面較為熟悉的緣故,但黑煞真人和木客孫堅的心裡都有個數,那就是在正常的時、地之下,他二人的輕功身法,也未必能強過這位看不見的人。那批在山溝上面的人馬投下了大量火球到山溝裡,將數十丈長一段的山溝燒成一條火河之後,卻不見了被焚的物件,俱不由一陣大嘩!又驚又怒地到處去查看……這一看,當然就看出來了,可是,黑煞真人等人已然逃得遠遠地,連強弓大弩都無法追得上了。

  那一點微弱的火光飛著飛著……突然一閃而滅!黑煞真人猛提一口真氣,身子如離弦勁矢,破空疾飛過去,只一個起落便到了火光熄滅之處,身形尚未落地,口中已發出「咦」的一聲詫呼!木客孫堅等人相繼奔到,大家一齊凝目四下一望,這才明白黑煞真人這一聲詫呼的原因。敢情在這一陣飛奔之下,此時已奔出了山溝,來到一望無際的田野地帶,也就是說,他們已平安地離開了山區,置身平原了。木客孫堅是跟在黑煞真人後面第二個飛落平地的,他目光炯炯地四下一望之後,頗似有點意外地說道:「掌門人,你沒看到那傢伙嗎?」

  言下之意,當然是指那擎著微弱火光的人了。黑煞真人搖了搖頭道:「慚愧得很,貧道連那位施主的影子都沒看見,竟不知他是怎樣走的。」

  木客孫堅霍地轉過臉來,緊盯著宋鐘道:「宋老大!老夫知道你一定曉得此人是誰,倒希望宋老大你能夠開誠佈公的說出來,讓大家知道。」

  宋鐘連連搖頭道:「黑煞掌門人功力最高,尚且連那人的影子都見不到,兄弟這點微末道行,又怎能曉得他是誰?」

  木客孫堅「哼」了一聲,正待開口……

  黑煞真人忽然咳了一聲嗽,搶先緩緩說道:「此地亦非說話之處,咱們尚有許多問題亟待研究,請孫檀越不要再為此事耽誤時間了。」

  木客孫堅沉聲道:「不!兄弟認為那人十分重要,必須弄清楚他的來龍去脈,否則的話,我等的一切計畫恐怕會被他破壞了。」

  黑煞真人不大以為然的說道:「發掘和爭奪建文藏珍的這回事,如今顯然已演變得十分複雜了,諒他一個人也成不了氣候,咱們用不著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話聲微頓,側顧田爾耕道:「爾耕!這兒離你的茅家村有多遠,知道嗎?」

  田爾耕仰頭望瞭望星辰來辨別一下方向位置,想了想,躬身道:「離此不遠,大約在西北方十裡左右。」

  黑煞真人略一沉吟,轉眼望著木客孫堅道:「小徒的居處離此不遠,咱們且去歇一歇腳,把各方面的細節從長議計,研究一番如何?」

  木客孫堅雖然總覺得宋鐘的態度可疑,那個年輕人失蹤得甚為奇怪,而引領他們脫險的人則更是離奇得令人不可思議。這些疑問,木客孫堅本來是打算軟硬兼施的逼宋鐘說出實話來,一但如今見黑煞真人對這些好像不大重視,只好放在心裡,口中唯唯應道:「掌門人之言有理,就請令高足田大人帶路便了。」

  於是,由田爾耕領先,在田野間覓路朝茅家村而去。宋鐘一面走,一面心中也在奇怪,他實在弄不清楚,方衣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十分清楚而且肯定,那出手攻襲包圍埋伏的官軍,製造機會讓他們脫離包圍網,又帶引他們從山溝逃生的人,必然就是方衣。可是,方衣為什麼要這樣呢?如果宋鐘他對建文藏珍這回事早有所聞或是參與的話,他也許就能明白方衣為何要救助他們了。

  原來,當「天目四惡」與田爾耕師兄弟拚鬥正緊的時候,方衣就乘機悄然開溜,但他並沒有走得很遠,只是隱伏在附近的低窪地方,他要看看「天目四惡」與田爾耕這邊的拚鬥結果如何,如果雙方落個兩敗俱傷的話,他就出來收拾殘局,把這兩幫人除掉,以減小「柳林四聖」奪寶的阻力。可是,他這個打算並沒有成功,但宋鐘與宋賓的密語卻被他偷聽到了,緊接著便是黑煞真人來到,這使得他大為吃驚,及至聽到木客孫堅說出來的兩件消息,更是令他心頭震動不止。因為,圖謀藏珍的人是愈來愈多了,單憑他和「柳林四聖」的力量,顯然已難順利得手。及至那一批聲稱是左良玉派來的官軍一到,將黑煞真人等人圍住,起先方衣仍是打算讓他們狗咬狗的,可是等到官軍的大弩一發射,他才知道官軍的厲害,同時也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認為如果讓勢力龐大的官軍將黑煞真人等三批人收拾了的話,則「柳林四聖」更不是這批官軍的敵手,同時,他也悟出了一個道理來,那就是,藏珍在誰的手上,誰就成了眾矢之的,只有最後到手的人才是最安全。也就是說,方衣他必須讓黑煞真人等人活著,造成互相牽掣的局面,絕不能有一面倒的龐大勢力形成,否則的話,誰的勢力最龐大,誰就可以穩得藏珍了。雖然那批官軍口口聲聲是左良玉派來的,但誰又能證明是真的還是假傳聖旨呢?

  方衣想通了這一點,於是施展奇絕身法,繞道溜到那條山溝裡去,再由山溝飛出來偷襲埋伏在這一方的官軍,救了黑煞真人等人出險。他隱伏暗處,眼看著黑煞真人等人遠去,心中一再盤算,是跟蹤去探聽他們的計議?抑是趕快去找尋「柳林四聖」,將所見所聞告知,並說明自己的看法?盤算了一陣,他決定暫時放棄跟蹤黑煞真人這回事,先去找到「柳林四聖」再說。

  他長身而起,抬頭辨清了方向,展開輕功身法,朝「始信峰」方向飛掠而去……這時,夜已很深了,天空上淡月疏星,四野一片暗沉,靜寂如死,連蟲子的鳴聲都沒有,只有方衣他自己飛掠時發出的衣袂帶風之聲。夜行了一盞熱茶工夫的光景,田野平原已經遠遠拋在方衣的身後,他的腳下,又是崎嶇難行的丘陵地帶了。方衣一面竄高縱低的全神貫注著腳下的地形,一面將目光四下搜視,他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這黃山地區,正不知尚有多少三山五嶽的好漢,打著各種主意,施展各種手段,目的在那筆龐大的藏珍。因此,方衣心中十分清楚,在這種情況之下,可說是隨時隨地都會有危險的事情發生的,說不定就在他經過的路旁便埋伏著準備狙擊他的人!也說不定就在他的前面便有一個陷阱等著他去跳,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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