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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許天威猶自不信,於碧琪卻道:「師叔,這是可能的,否則家翁與柳伯伯他們也不會半途而廢,對國事如此灰心了,他們並不是逞個人意氣之輩。」

  牛天星笑道:「夫人這話說對了,柳林四聖說左良玉剛愎自用是客氣話,根本是看透了左良玉不足以負大任。」

  許天威長歎一聲道:「國事如此,朝廷重臣亦複如此,真叫人太灰心了!人人都為自己打算,只有我們做傻瓜。」

  牛天星笑笑道:「本來就是,所以真正有見識的武林人絕不插手朝廷的事,只有名利之徒才孜孜不厭。」

  許天威道:「閣下好像是一肚子學問。」

  牛天星傲然笑道:「我們牛家都是謀士,不過是利用江湖來謀個出身而已,我們都不志在江湖。」

  許天威道:「你能保證李闖得了藏珍會退兵嗎?」

  「沒問題,我是得到敝族兄的通知,為全權代表來找許老英雄談這個條件的,所以我才潛伏在附近,目的在私下跟老英雄接頭,並沒有存心偷聽你們的話。」

  許天威長歎道:「我不管了,把藏珍圖交到地頭,你們自己商量去吧,左良玉既不反對,你用不著找我。」

  牛天星笑道:「但是為了遮掩耳目,藏珍圖還是在老英雄手裡丟失較妥,這樣魏忠賢也沒話說了。」

  許天威憤然道:「我不幹,我不參加這種齷齪的密謀!」

  牛天星道:「李闖不想擊潰左良玉,為的是不願魏忠賢太安穩,這與你們複社的宗旨不謀而合,再者我可以提供複社的線索,老英雄何不考慮呢?」

  許天威沉思片刻道:「我該怎麼做呢?」

  牛天星笑道:「很簡單,洪承德向李闖求援,正好是個機會,遇到李闖的人,老英雄交出藏珍圖就是了。」

  許天威道:「我不相信左良玉會如此糊塗。」

  牛天星笑道:「這不能怪他,他也許當初是抱著一片丹心,想為國家盡點力的,但朝政廢弛,處處迫害他,他不得不為自己打算,同時也為皇室保存一部份實力,試想他們都垮了台,朱家的天下立刻就易轉到魏忠賢手裡了,老英雄如果為難,我可以找左良玉寫一封親筆信,作為收到藏珍圖的憑證,同時也附上複社叛徒的名單,由李闖的武士交換藏珍圖,老英雄該沒話說了吧。」

  許天威沉思半晌才歎道:「真能如此,許某沒話說,而且就此退出江湖,再也不管這種髒事了。」

  牛天星笑道:「這倒是明智之舉,除非老英雄也有平步青雲,衣朱帶紫的興趣,否則不如及早跳出是非坑,話就這麼說定了,在下要走了,至於另外逃走的那個人,是洪承德的心腹,最好是能殺了他,否則就請迫緊一點,我在前途等著,抽冷子給他一刀,事關機密,絕不能留活口。」

  說完拱拱手,提起刀來逕自走去,才走出十幾丈,斜裡樹上飄下一條人影,舉劍直劈,牛天星揮刀一架,居然將那條人影震退幾步,看清是歐陽樂貞,一手持劍,一手提著血淋淋的人頭,才笑笑道:「小姑娘身手不凡,果然將那傢伙殺了,倒省了在下麻煩。」

  歐陽樂貞怒叱一聲,揮劍再攻上去,牛天星依然從容舞刀,把她震退了道:「小姑娘,我並不是真的怕你,剛才我跟令兄動手沒有用真功夫,失手被制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向許老英雄說幾句要緊話,現在我要走了。」

  語畢將足一蹬,飄身入林,歐陽樂貞飛身舉劍追劈,卻只削斷了一片枝葉,牛天星已不見蹤影,歐陽樂貞還要追,於碧琪將她叫住了,滿臉愁容地對許天威道:「師叔,牛天星的話恐怕是真的,此人的武功遠在群兒之上,尤其是最後顯示的一手無影身法,並不比柳伯伯的雲龍三現遜色,貞兒的兩式震天劍也未能奈何他,可見他被金花妹子制住是有心如此的,您老以為如何?」

  許天威長歎一聲道:「我想回去了。」

  路金花忙道:「回那裡?金陵還能容我們立足嗎?」

  「不管那裡,反正我要退出江湖了。」

  於碧琪道:「師叔!這不像您該說的話,您是複社的僅存元老之一了,這批年輕人還要您來領導,國事不可為,我們複社的工作卻不能中止。」

  許天威眼中含淚道:「你叫我從何干起?」

  于碧琪莊容道:「從我們能力所及處幹起,我們並沒有倚仗左良玉成事,也不能因為他就改變了初衷。」

  許天威想想道:「可是這幾幅藏珍圖呢?」

  「自然照原定的計畫送去,假如真有左良玉的親筆收執,您就把藏珍圖交出銷差,也好有個交代。」

  許天威憤然道:「拿建文藏珍去拯濟流寇嗎?」

  於碧琪道:「這也沒什麼不對,建文是被燕王朱棣逼下臺的,這批藏珍是他備作複國之用,現在的皇帝是永樂的後人,打垮了這一邊,未嘗不是建文的遺願。」

  許天威道:「我們可不能以這種看法來作標準。」

  於碧琪道:「那我們該用什麼看法呢?」

  許天威無以為答,於碧琪道:「那我們就以江湖的立場來說好了,我們的目的是濟世救民,戰禍一起,遭殃的還是老百姓,假如這一筆藏珍能夠止一場戰禍,仍然是我們的目標,誰得到它,誰利用它,都不與我們相干。」

  許天威無以為言,雖然他不承認這個道理,卻也沒有更好道理來駁斥,只得道:「我們該走了。」

  路金花道:「是啊!何況牛天星的話並不可信,如果他是騙人的,或者這是一個詭計,使您煩心之餘,半路回頭,耽誤了左良玉的戎機,豈不是上了他的當。」

  許天威歎道:「我想了半天,覺得不可能會假。」

  路金花道:「不管真假,總得要求證一下,萬一是假的,我們就做對了,萬一是真的,于大姊說得也對,至少可以避免一場戰禍,拯救許多無辜的百姓,我們既不為名,也不為利,這批老百姓才是我們拯濟的物件……」

  於碧琪笑笑道:「大妹子說得比我更透澈,我們以濟世為宗旨,當然也是以廣大的民眾為物件,此外我們都可以不管,何況我們還可以由此找到叛徒,別人不可靠,就得靠自己,師叔還是把複社的工作放在第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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