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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夜渡舟橫

  在通往金陵的官道上,有一乘急騎飛馳,騎士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他拚命地策著馬,揚起一篷泥沙,好像有著十分緊急的事。這是條官道,來往的行人車騎很多,那裡能容他如此橫衝直撞呢?何況雨後不久,路面猶濕。可是這青年的騎術很精,馬也實在好,儘管車馬絡繹不絕,他總是能從空隙中穿過去,最多濺人一身泥而已。自然有人不服氣,剛想開口罵他兩句,但一看見騎塵中隱約飄閃的那面黃白交映的布旗時,就把到口的惡語咽了下去。

  天威鏢局是金陵城中最大的鏢局,當家的總鏢頭是望重一方的名武師,這漢子顯然是天威鏢局的鏢師。雖然許天威名揚四海,他本人卻非常謙恭,濟困恤貧,約束手下更為嚴格,金陵城中的鏢局有好幾家,鏢客們爭勝鬥勇,恃武淩人的事時有所聞,卻從沒有天威鏢局的份,因此這位騎士橫衝直撞,必然是有了什麼重要而不能耽誤的急事,吃虧的人想想也就算了。

  為了趕路,這位騎士一勒馬頭,折入了一條小路,這條小路雨後泥濘,非常難走,卻可以抄近十來裡,仗著馬匹好,騎術精,毫不考慮地拐了進來。行出裡許,正待穿入一片疏林時。沒想到斜路上剛好闖出一頭黑驢,驢上也坐個年輕人。雙方的勢子都很急,想避都避不開了,騎士立刻一提韁,胯下的駿馬也的確不凡,長嘶一聲,後腿用勁,硬從驢背上躍了過去。

  這一手玩得很冒險,只要稍有差錯,就會把驢上的人撞了下去,但這一人一馬配合得非常好,馬腹在人頭上滑過,四蹄分開,居然一點都沒碰到,馬蹄落地,騎士松了一口氣,回頭看去,則正好看見那頭黑爐後蹄一掀,顛起屁股,把驢上的人摔上半空,然後叭的一聲,掉在泥漿中。原來那頭黑驢受不了驚嚇,發起脾氣來,將人摔下來後,沒頭亂奔,竄到樹林裡去了,馬上的騎士為了心急趕路,倒鬧出這一場變故來,雖然雙方都有責任,但人家摔在泥漿中,總是自己理屈,忙兜轉馬頭回來,鞍上彎身,蔣地上的人一把拉了起來,歉然道:「兄台沒摔著吧!」

  那是個三十上下的年輕人,穿了一套黑裯褲褂,腰間懸了口長劍,冷冷地哼了一聲,將手一伸道:「賠!」

  騎士見他也帶兵器,知道是江湖人,摔了一身泥水,滿臉憤色,忙在身邊取出一塊銀子,約摸有十兩左右,遞了過去道:「兄弟一時匆忙,冒犯了尊駕,這點小意思,請尊駕再買套衣服換上吧。」

  那黑衣人接過銀子,仍然伸手道:「賠!」

  騎士微異道:「兄弟已經賠過衣服了,還要賠什麼?」

  黑衣人冷冷地用手一指:「驢!」

  騎士覺得對方太豈有此理,道:「尊騎受了驚嚇,跑不多遠,尊駕去找一下就行了。」

  黑衣人仍然伸著一隻手,仍然是一個字:「賠!」

  騎士撥轉馬頭道:「對不起,我鵲有急事要趕路,沒精神跟你糾纏。陪你衣服已經很客氣了,再說錯也不全在我!」

  邊說邊策馬,準備前行。那知夾了兩下馬腹,連一步都走不動馬在地上四蹄亂踢,還發出一轚聲長嘶。騎士回頭一看,但見那黑衣人一手抓住了馬尾,拉得筆直,任憑馬匹如何用力也無法擺脫掉,他立刻知道遇上了高手,因為這匹馬異常神駿,負重千斤,仍可飛馳如電,卻被對方一手拉住了,其人武功根基可知不差。換了平常,他一定下馬來鄭重道歉,因為這是總鏢頭許天威的關照,但今天他實在有急事,不能多作耽誤,因此一揚手,馬鞭直朝那人臂上擊去,沉聲喝道:「放開!」

  這一鞭勢沉力猛,那個人偏頭一躲,鞭子雖然躲開了,手卻沒有放開,只是身形滑動後,腳上拿不住勁,被馬拖著直往前跑,騎士見他仍不丟手,跟著馬匹而跑,心中不免有氣,刷的一聲,第二鞭又急落而下,這次是擊向那人的手臂,那人不得不鬆開了手。騎士見把他擺脫掉了,也懶得多說話,策馬急行,一口氣奔出了裡許,回頭望望,那人並沒有追上來,才放心地向前去,那知跑出十幾丈後,路旁的林子裡又竄出一條黑影,直撲馬頭,一下子扣住了轡頭:「下來!」

  那人的勁力很強,硬將馬從急馳中止住了,馬口被勒出了鮮血,幸虧這是頭受過嚴格訓練的良馬,雖負巨痛,仍然沒發性子,否則早把人摔下來了。

  騎士一看仍是那位黑衣人,心中吃了一驚,這傢伙不知怎麼反而跑到前面來了,看樣子一場糾紛難免,但他實在不願意惹事生非,忙從馬上跳下來,雙手一拱,道:「朋友,兄弟是天威鏢局的鏢頭路金標,因身有急事,必須要盡速趕到金陵,得罪之處,請朋友多多包涵。」

  黑衣人哼了一聲道:「不行!」

  路金標急了道:「朋友,只要你高抬貴手,讓我趕到金陵,把事情交代後,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不行!」

  路金標真的生氣了,大聲叫道:「你想怎麼樣?」

  「殺你!」

  手已按到劍把上,路金標退後一步,握住腰間的刀道:「朋友,我們往日無怨,近曰無仇,只為了一點小事,何必要鬧得兵刃相見呢,我是真的有急事!」

  嗆然一聲,黑衣人的長劍離了鞘道:「拔刀!」

  路金漂才把刀拔出來,黑衣人已經刺來一劍,路金標用刀架開,遢來不及回招,第二劍已然飛速而至直貼前胸刺了進去,路金標沒想到對方的劍法如此神奇,但他知道厲害,不敢移動身子,否則劍一離體,傷處立刻血湧無救了,因此他忍住痛苦,顫著鉈音道:「朋友!你貴姓?」

  「方衣!」

  「方朋友跟路某有過節嗎?」

  「不錯!」

  「路某從未見過朋友,從那裡來的過節呢?」

  「剛才!」

  「就為了這點事,方朋友要殺死我?」

  「是的!」

  路金標歎了口氣又問道:「方朋友是銅官山一夥的?」

  「不是!」

  「跟他們有交情?」

  「沒有!」

  路金標的胸前已開始劇痛,咬牙忍住道:「朋友!你已經刺了我一劍,氣也出了,可否就此放我一馬?」

  「不行!你非死不可!」

  「為什麼?」

  「因為你引得我說了第二個字,我有個規矩,向來以一個字與人交談,等到第二個字出口,對方就非死不可!」

  「這是什麼屁規矩?」

  「少廢話,你是死定了,我才多跟你談幾句,但是我沒有耐性,你有什麼身後的事要交代的?」

  路金標長歎一聲道:「遇上你這種怪人,路某只有認了,路某本人沒有什麼可交代的,只希望朋友能將我屍體送到天威鏢局,告訴總鏢頭說,我們西行的那支鏢,在銅官被人劫了,對象不明,我身體有一枚金錢鏢,是對方發出來的暗器,請總鏢頭從速查明對象,追回失鏢……」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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