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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給她這麼一說,呂四海倒是不忍下手了,邢玉春也許該殺,但絕不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

  一指已將點出,他又放了下來,邢玉春卻睜開眼睛道:「你下不了手吧?我知道你狠不下這個心,否則我也就不敢一個人來見你,說破這麼多的秘密。呂大俠,我出道江湖多年,看人從不會錯,你取去水晶如意,只是為了打擊陳輝祖,我相信你不會據為已有。不是你的東西,又是不義之財,為什麼不能給我?作為一個罷手江湖的綠林女子後半世的生活之資呢?」

  這番話說得很可憐,出於碧眼狐狸之口,那已等於是哀求了。

  呂四海不禁惻然心動,輕歎一聲道:「邢大姐!」

  邢玉春道:「你別跟我靠近,雖然我看過你的真面目,的確是翩翩一表,人見人愛的少年哥兒,我聽著也很受用,但我還是要那對水晶如意,一個在江湖中打了二十年滾的女人,已經是鐵石心腸,只認得銀子了。」

  呂四海誠懇地道:「我叫你一聲大姊是出乎真心。」

  邢玉春道:「好,那麼你總不能眼看我這個老大姊暮年落于窮途吧?如果我還年輕,或許可以找個殷實的商戶一嫁,或者給大戶人家當小老婆去,但一個三十四歲的女人,加上這一身匪氣,只有用銀子來買生活了。」

  呂四海道:「不瞞大姊說,水晶如意已經脫手了,賣給一個波斯的胡商帶離京師了。」

  邢玉春道:「這麼快,才兩三天功夫!」

  呂四海道:「這對水晶如意是出了名的古玩奇珍,東西還在路上,小弟已接洽好了買主,貨到立刻成交。」

  「這麼說你是早就打定主意了,賣了多少?」

  「五十萬兩,銀貨兩訖,對方十分滿意,自動還加了二百兩金子,作為送到天津衛登船的運費,現在船都出海了。」

  邢玉春笑道:「你真有辦法,我的估計還沒這麼高呢。因為東西太燙手,能夠折半就夠了,既然你這麼痛快說真話,我也大方一點,給我十五萬。」

  呂四海道:「大姊,一個銀子兒,都沒有了。」

  邢玉春道:「什麼?兩天光景,你把五十萬兩銀子都花光了,就算把銀子燒成灰,也吃不下去!」

  呂四海道:「小弟一文沒落下,全部送到江南,交給鳳尾幫的武幫主用以賑濟兩淮的災民了。淮河水道為黃河所奪,氾濫成災,哀鴻遍野,這點銀子根本不夠的。」

  邢玉春道:「你們倒大方,賑災是朝廷的事!」

  呂四海道:「朝廷雖有賑災之舉,但畢竟無法顧及全面,聽說朝中有旨,撥了二十萬兩去,災民幾近百萬,根本無濟於事。但受難的都是我大漢同胞,我們也只能盡心而已。」

  邢玉春十分失望的道:「那麼這件事是泡湯了?」

  呂四海道:「小弟十分抱歉,不過那二百兩金子還在,加上雪雪的一點私蓄,大概可以有三萬兩銀子,大姊如果決心洗手江湖,跳出火坑,小弟就以這點銀子奉贈,作為大姊的生活費用如何?」

  邢玉春笑道:「三萬兩夠我用幾年?還不如我在京師再做兩票呢,你叫高朋稍微松鬆手。」

  呂四海道:「那萬萬不可,高朋職責在身,大姊的案子上面已經知道了,催得很緊,好在那是積年舊案,小弟再出面懇情,或許可以稍壓一壓,但大姊再作案就難辦了。」

  邢玉春道:「我也是說說笑笑,別說高朋不會答應,王倫也把我看得死死的,不讓我再犯案子,因為他在京師大有圖謀,不想鬧得太厲害。對了,你知道他的計畫嗎?」

  呂四海道:「本來不知道,經過今天一談,大概也有了個譜兒,正準備進一步探查,如能得大姊之助……」

  邢玉春想想道:「水晶如意既然沒有指望了,我也相信你真是用來賑災,不會逼你去再要回來。至於對付王倫,對我是切身利害,我還是肯幫這個忙。可是我有個條件,在你們除去王倫後,從他那兒搜括來的財富得分我一份。」

  呂四海道:「我們對付王倫,純為替民除害,根本沒作其他的打算,也不想侵奪他的財物。」

  邢玉春目光一亮道:「這麼說你們完全不要?」

  呂四海道:「是的,但我也不能答應大姊,因為他的祖產,應該給他的家人,他從別處搜來的不義之財,應該還給那些受害的人,我們行俠非為圖利,否則就完全失去了行俠的意義,老實說一句,小弟混跡京師,固然有所圖謀,但所以要用這副面目,就是因為我窮。」

  邢玉春笑道:「你窮?海明瑞可不窮!」

  呂四海道:「海明瑞的身分不假,但我是呂四侮,海老伯認我為侄是為了幫助我行事,我不能利用海明瑞的身分去享福,就必須過呂四海的窮日子。我原來的面目不適合我的窮日子。」

  邢玉春想想道:「你有所圖謀,所謀者何?」

  呂四海剛要開口,忽然側耳道:「有人來了,大姊先走一步,明天在魏家祠堂見,有機會再談。」

  邢玉春也聽出有人接近,雖然比呂四海只慢了一步,但這一步已經是雙方實力高下之分,遂輕輕一笑,推開後窗,像一頭狸貓般的消失了。

  對她行動的快速,呂四海也頗為欽折,但最高興的是今夜這一談,使他對邢玉春的為人大大的改觀了,再想到在對方有這麼一個幫手,行事大為有利,心中更為興奮。

  他躺在竹床上,雙手枕在頭下,暗中作了準備。

  沒多久,就聽得腳步聲移近,有人輕輕叩門。

  呂四海聽見對方叩門,想必是友非敵,乃道:「是那一位?請進來吧!門沒有栓,勞駕推一下。」

  因為還不知來者為誰,也不便作何表示,仍然是他飄泊英雄那副吊兒郎當的口吻,來人推門而入,卻是高朋。

  他在屋子裡嗅了一嗅,隨即笑道:「江姑娘來過了?」

  呂四海起身笑道:「她怎麼會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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