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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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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椎 四 張良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他與薛天異交往的時間只有一天,但已經知道這個壯漢的脾氣,當他決定了一件事後,就無法改變了,除非是不要他前去,但看過薛天異的勇力與身手後,要想計畫得逞,再也找不到適當的人了。 沉思良久,張良只得把一切都寄託在薛夫人的預言上了,她的留字上說:「博浪沙頭雲霧裡,獨夫喪膽之日,即母子重晤之期。」想來不是無的放矢,因為,博浪沙只是一個極小的地方,名不見經傳,更非一個遠離故國數十年的女子所能知,她獨獨指出這裡,必然是有道理的。 獨夫自然是指秦王而言,博浪沙是他喪膽畢命之地,薛夫人既然作此預言,想必事情一定可以成功的。 不信怪力亂神的儒生張良,由於出關以後,種種神奇的遭遇,以及見到薛氏一家超凡的表現後,不得不對往日的觀念重作一番估計,賦予深深的信任了。 因此張良一笑道:「岳母悟道已列仙班了,她老人家的指示必不會錯,我們就這麼決定吧,什麼時候動身呢?」 薛天異笑道:「這個自然聽你的,我急著回來,固然為看母親一面,也想讓你跟妹子多聚聚,但看情形他們已經先離開了,大概是目前尚不宜見面,我已經無所留戀,隨時都可以走的,你說什麼時候動身,我拔腿就走。」 張良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們明早就起程吧。」 薛天異道:「我是不累的,幾個月的牢獄坐下來,我整天都在睡覺,全身都發癢,真想好好活動一下,但你是貴公子,一定經不起勞頓,就依你休息一夜吧。」 張良陪他喝了一點酒,擺好床鋪要請他休息,薛天異卻笑道:「你自己睡吧,我在外面躺躺就行了。」 張良一愕道:「那怎麼行!外面全是冰雪。」 薛天異大笑道:「兄弟,你在牢房裡看過我睡的地方,那裡雖然沒有冰雪,但冰冷的石頭比雪還涼,我躺在上面還直冒汗,你想我會怕冷嗎?你去睡吧,別管我了。」 張良實在也困了,便不再客氣,自顧到床鋪上躺下了,薛天異一個人還在喝酒,沒多久工夫,張良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張良在酷寒中醒來,睜開眼睛,只看見灰濛濛的雲天,不由吃了一驚,因為他記得昨夜是睡在茅屋裡的,怎麼一下子換了地方呢? 再移目旁顧,但見四下的冰雪不住往後退,分明是在行進中,可是身子又沒有移動的感覺,連忙坐起身子,才看見他的馬四蹄捆住,平放在一台雪車上,用一根繩索連在自己的腳頭,自己也臥在一台雪車上飛速地前進著。 趕緊再掉頭回顧,但見薛天異的肩上抗著一柄大鐵錐。 鐵錐的頭上系著粗索,拉著自己臥身的雪車,走得非常穩,卻又非常迅速,驚異之下,忙叫道:「薛大兄,這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動身的?」 薛天異停了下來笑道:「走了老半天了,我看你睡得正濃,不想吵醒你,又閑得無聊,乾脆帶著你上路了。」 張良掙扎要下車道:「這樣太勞累大兄了。」 薛天異搖手道:「你別下來這是最快的走法,如果讓你騎了馬慢慢地挨,到天黑也出不了山。」 張良道:「那也沒關係,我們不急在這一刻。」 薛天異笑道:「你不急我急,老實告訴你,我不怕冷,也不怕累,可就是餓不起,更不能斷酒,此去兩百里才有人家,我可以一口氣趕了去,但是要等你,可能就會把我給餓扁。 還是這樣子走吧,到了鎮上,你好好請我吃一頓就行了,兄弟,不怕你笑話,我可是一名不文。」 張良笑道:「那還有問題?小弟應供起的。」 薛天異道:「兄弟!親誼歸親誼,交情歸交情,這錢財上卻必須分得清楚,我不能白吃你的,只好為你盡點力,算是交換我的酒食所需。」 張良道:「大兄說這種話就見外了。」 薛天異道:「不!這是我們薛家的家訓,一絲不可苟取,你以一對玉馬救活我一命,我以一命來報答你,但那是在舉事刺秦之時,現在我仍然要以勞力來養活自己。」 張良知道他們一家生活耿介,他不便多作爭辯,只是笑笑道:「大兄,進了渤海關,人煙稠密,我們就不能這樣子走路,那時又該怎麼辦呢?」 薛天異怔了一怔,道:「是啊!那時你可以騎馬了,用不著我再拖著你走,我該用什麼辦法來為你出力才好呢?」 說著坐了下來,搔首苦思,張良笑道:「大兄!別再為這個問題苦自己了,你我還分什麼?」 薛天異道:「不!一定要分清楚,我必須想出賺錢的法子,否則我寧可餓死在這裡。」 張良一歎道:「大兄!我真沒見到過像你這麼固執的人。」 薛天異道:「你娶了我的妹妹,就該知道我們一家是怎麼樣的人了,如果我們不堅守這個自食其力的遺訓,何必要靠狩獵為生呢,以我們的體能,求生是很容易的。」 張良靈機一動道:「大兄!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至少在半年之內,你的生活費已經預付給了。」 薛天異不通道:「胡說,我幾時給過你銀錢了?」 張良笑道:「不是你,是天垢給的。」 「她也沒有銀子,我們家根本就沒有銀子。」 張良道:「不是銀子,是皮革,大兄本來要在今年秋天處決,岳母與天垢奔命狩獵,獲取了無數的皮革,就是為大兄到今秋的酒食所需,已經賣給我了。」 薛天異倒是相信了,但又問道:「皮革呢?」 張良道:「天垢本來要帶著它們上郡城去求售的,但我為求趕時間,把它們全部買下來貯放在一個雪洞裡。」 薛天異一怔道:「那怎麼行,等雪一化,那些皮革就會爛了。」 張良笑道:「那也沒什麼,爛掉了也是我的東西,我付出了代價,就有權處置它們,這筆銀子該付給你們的,大兄是現在拿去,還是留存在小弟這兒?」 薛天異想想道:「總值有多少?」 張良道:「沒有確實估價,但足夠供大兄半年酒食所需,大概有五十兩金子吧,大兄如果現在拿去,以後我們各付各的,但如留在小弟這兒,入關之後,我們可以用來作點買賣,以利求利,大概可以混這一輩子的溫飽了。」 薛天異又沉思片刻道:「兄弟!我們都不是生意人,刺秦之舉,也不知到在那一天,或許到了牛年,金子放在你那裡,隨你怎麼辦好了,假如用完了,我自然不作其他要求,如果在我離世之前還有剩下的金子就買一個無主的孤兒,承繼在我薛氏門下就好了。」 張良一怔道:「大哥何出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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