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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羅東揚笑道:「郭老弟,你在江湖上也不是一天了,大概也知道我老頭子是個實心人,你可一定要來。」

  郭解也笑道:「前輩在軹城隱晦也不是一天了,對郭某多少有點瞭解,郭某答應了,就沒有任何力量阻得了郭某不來,那怕有人砍下了郭某的首級,只要不斬斷郭某的雙腿,郭某手拿著腦袋也會趕來的。」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這一笑中道盡了江湖俠士的豪情,羅東揚一拍怔著的白秋君道:

  「小子!我們先走一步吧,也得告訴窈娘一聲,叫她準備一下。」

  於是兩人急急地趕回家中,窈娘早已醒來了,正在焦急萬分,見到老少兩人無恙歸來,自是欣喜莫名。

  白秋君娓娓地敘述此行的經過,羅東揚卻一連聲地催促窈娘到廚下去整治酒肴,以備好好地款待郭解。

  窈娘皺眉道:「老爺子,這固然是一件喜事,郭伯翁如此高義,也應該盛待,可是您請客也得看時間,這會兒天還沒亮,拿了金子也買不到東西。」

  羅東揚想想道:「這也是的,你到豔陽樓去叫一桌盛筵回來吧,那兒一定還有剩餘的菜肴。」

  窈娘道:「深更半夜,恐怕連廚師都歇下了。」

  羅東揚笑道:「歇下也沒關係,你叫杏兒持著一兩金葉子去,有錢便能使鬼推磨,把他們打起來也沒關係了,假如還不行的話,不妨說是為了款待郭解。」

  白秋君皺眉道:「老伯!這不妥吧。」

  羅東揚道:「借著郭解的名頭是不大妙,但這一次不同,我們是為了宣揚郭解的義行,相信全城的人都在注意看郭解回來,與我們解決的結果,半夜裡吵醒他們,他們也是願意的何況我們加倍付酬,也不白沾人家的。」

  窈娘道:「只有這麼辦了,讓杏兒去一趟吧。」

  說著打開箱子,取了一片金葉,交給杏兒吩咐她去了,但杏兒也只走到半路,就看見豔陽城的店東,帶了幾個下手,挑著擔子,打著燈籠迎面而來。

  雙方都是認識的,店東先招呼道:「杏姑娘上那兒去?」

  杏兒愕然道:「上貴號去,我家小姐要我來叫一桌菜。」

  店東笑道:「是不是為了招待郭伯翁?」

  「你怎麼知道的?」

  店東道:「我們昨天一夜沒睡,因為伯翁回來後,他的門人子弟都在他家裡聚集,我們一直在那兒侍候著,忽然伯翁過來,叫我們整治一桌盛筵,送到你們那兒去,說是為白公子與你家小姐賀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杏兒先是一怔,繼而笑道:「你們還不知道?」

  店東道:「我們一直在後面忙著,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伯翁的外甥孫大為不是死在白公子手中的嗎,孫夫人一直在郭家等著,等伯翁回來復仇,是怎麼解決的?」

  於是杏兒含笑將白秋君回來所敘述的經過,一面走,一面轉述出來,店東聽了忍不住脫口贊道:「好!郭伯翁不愧為大英雄大豪傑,是非恩怨分明,實在太難得了。」

  杏兒一笑道:「可是也有人說他是惡霸強梁。」

  店東道:「說這話的人簡直該殺。」

  杏兒道:「那你就該回去把大娘子給殺了。」

  店東一怔道:「是我那渾家說了郭解的壞話嗎?」

  杏兒道:「是的,有一次我聽她背地裡訴苦,說郭解在你們豔陽樓叫了酒菜從來都不付錢……」

  店東聽了一歎道:「咳!婦人之見!婦人之見!」

  杏兒道:「這不是事實嗎?」

  店東道:「是事實,但那是應該的,我這付身家完全是郭解所保全,連性命也是他所救,供奉他一點酒菜又算得了什麼,我那渾家真是太忘恩負義了。」

  杏兒道:「這是怎麼回事?」

  店東道:「我年輕時遊手好閒,沉湎於賭,把祖上的家業輸光了不說,還欠下了一身賭債,被逼無奈,跑到山上去吊頸自殺,那時郭爺剛好學藝歸來碰上,把我救了下來,問清原因後,跑到那些賭棍家裡去,顯露武功,把他們打敗了,逼著他們把以前詐騙我的財產都還給了我,還把那些賭棍驅逐出城,我迷途知返,才開了這家酒樓,如此說來,我的人,我的家業,都是郭爺的。」

  「你家大娘子知不知道?」

  「郭爺不准我說,因此她並不知道,但是我告訴過她說我受過郭爺的大恩,不該計較這些的。」

  杏兒一笑道:「你不說明事實,她自然不知道,郭伯翁雖然有恩於你,但卻也不該白吃你的酒食呀。」

  店東叫道:「天地良心,郭爺何嘗是白吃,他虧欠的都記在帳上,說要還給我的。」

  「還過沒有?」

  「還過幾次,五年前他得了一次外財,拿了五十兩銀子來找我結帳,可是,我那裡想收他的銀子呢,根本也沒上帳,郭爺還好好地申斥我一番,把五十兩銀子都給了我。叫我以後要詳細記帳,自後他每年總來結算一次,多少總付我一點,我若是不收,他就不肯向我賒欠了,沒有辦法,為了報答他的大恩,我只好把帳寫上,算是稍為對他盡一點心,因為我知道郭爺好客,卻經常鬧窮,如果不找我賒欠,他的那間祖屋非賣不可……」

  杏兒一怔道:「想不到郭伯翁會鬧窮。」

  店東道:「他怎麼不窮呢?他既無家產,又沒有生計,完全是靠著教徒弟賺一點束修。」

  杏兒道:「他的弟子很多,有錢的也不少,每年對他的孝敬很豐厚,難道還不夠他養家嗎?」

  店東道:「別人可能不知道,我卻很清楚,他的門人奉敬雖多,但靠他吃飯的人更多,而且他人又慷慨,上門求告的人從沒有空手而回的,再多的錢也不夠花,他救了我,卻並不以此示恩,只是拿我當個朋友,才向我賒欠,除了我之外,誰也不知道他的困窘。」

  說著笑笑又道:「不!還有一個人知道,那是郭大娘子,她娘家是個富戶,陪嫁的妝奩很多,但都被郭爺拿來賑濟朋友了,郭爺幫助人時,十金百金毫無吝色,但郭大娘子嫁他十年,沒置過一件新衣,頭上戴的釵環都是黃銅鍍金的,為了怕人看出是假的,她每天晚上都要取下在牆根的泥土上擦一遍,好保持光澤。」

  杏兒道:「你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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