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遊俠列傳 | 上頁 下頁


  白秋君道:「老伯看中的人還會錯嗎,小侄不是為此。」

  羅東揚笑道:「我明白,你一定是為她與我的關係,那你可是誤會了。我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一般,雖然我常歇在她的房中,那是為了幫助她推託那些紈褲子弟糾纏,也正因為我不沾染她,她才讓我住下來,否則憑我這個糟老頭子,憑什麼得到她的青睞呢?在軹城,也會有人說她是我的人,但我不接她出去,讓她繼續在風塵中飄零,就是為了她日後便於嫁人的,這種名份可作不得數,何況我們根本是有名無實,你難道還信不過我老頭子。」

  白秋君道:「老伯的為人,先父一直很欽佩,說老伯一諾千金,言出無虛,小侄怎會信不過。」

  羅東揚道:「正因為我不輕易許諾,才想到了你,我答應過她,一定為她找一個良好的歸宿,才向你推薦。賢侄,我們今日初會,我對你相知不深,卻相信你的父親,我認為白雄起的兒子一定不會錯,換了別人,我還不多這個事呢,你說你究竟有什麼困難的。」

  白秋君歎道:「小侄衣食尚且不周,何暇他顧?」

  羅東揚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那你就不必操心吧,老頭子還有幾十兩金子,可以資助你們成家……」

  白秋君道:「那怎能要老伯的錢。」

  羅東揚一瞪眼道:「我的錢絕對清白,那都是我在船上掙下來的,你放心,我做佝僂劍客時都不偷不盜,難道做了船夫後還會取不義之財嗎?」

  白秋君道:「老伯言重了,小侄只是說……」

  他提不出一個正當的理由,只得直說了,道:「老伯既與先父莫逆,當知寒家祖訓是一介不輕取的!」

  羅東揚笑道:「這還像句話,可是我是你的父執輩,長者賜,不敢辭,這個總該懂吧。

  我照料故人之子,是我的本份,你也可以受之無愧,再者,這是我為自己義女出嫁的嫁妝,你更沒有道理拒絕。」

  白秋君無奈何地道:「小侄家徒四壁……」

  羅東揚笑道:「你是怕她不能吃苦,這個你放心,我保證她能井臼親操,絕不會皺一下眉頭,而且我老頭子這一輩子飄零也厭了,你們成家後,我就跟你們去住,將來也好有個人收我的屍,假如她不能克盡婦道,我會負責的。」

  白秋君道:「小侄到淄城去,差使還不一定能混到手,就算能成功,也不足以贍家。」

  羅東揚道:「那個差使不必去了,差役是豪門的走狗,不是你白雄起的兒子所應做的,你遵照父命,不事遊俠,這是對的,但要你以家傳的武學去替豪門做打手,做看門狗,不怕辱沒了你父親的英名嗎?」

  白秋君低下了頭,羅東揚道:「先前我不知道你是白雄起的兒子,倒也罷了,現在知道了,說什麼也不會要你去幹那種事,我相信這不會是你父親的遺命吧。」

  白秋君低頭道:「小侄身無一技之長,此乃不得已。」

  羅東揚道:「窈娘雖淪落風塵,猶能潔身自好,不失其名,你幹了那份工作,則連劍士的品行都失去了,有了我那點積蓄回去買幾畝田,耕作足以養身,你還是讀書,將來好求個發展,實在不行,用我那條船,南來北往,做點生意也是求生之道,說什麼也比你去當差役強多了。」

  白秋君無以為詞,只得道:「老伯,這不能我們說行就行了吧,至少還得人家同意才行呀。」

  羅東揚笑道:「這還像話,我老頭子雖然看中了你,窈娘卻未必看得中你,假如她不願意,締婚之事免談,但我資助你讀書的事還是照行不誤,說什麼我也不能讓故人之子淪落為奴,來丟我們劍客的臉。」

  說著,正好店夥送來了酒菜,羅東揚道:「把窈娘叫來。」

  店夥陪笑道:「老爺子,等一下吧,因為您這兒說不要她來,她剛轉到西樓去了。」

  羅東揚道:「管她轉到那兒,我要叫她來。」

  店夥壓低了聲音道:「老爺子,西樓是孫公子在宴客。」

  羅東揚道:「是那一個孫公子?」

  店夥笑道:「軹城中又有幾個孫公子,是郭伯翁郭爺的外甥,孫大為孫公子,所以你老請稍待一下。」

  羅東揚有點火道:「你去告訴窈娘一聲,就說我叫她下來,她如果不願意,那就算了,如果她願意,你就叫她別顧忌什麼孫大為,有我老頭子一切替地頂著。」

  店夥唯唯答應著去了,白秋君卻道:「老伯,等一下也沒關係,您何必為這種事發火,實在不值得。」

  羅東揚瞪他一眼道:「小夥子,我看你的誠意就不夠,否則你就不該說這種話,要知道窈娘很可能是你的老婆!」

  白秋君遇上這麼一位前輩也真叫沒辦法,只得陪笑道:「先父曾說老伯古道熱腸,性急如火,倒是一點不錯,那位姑娘還沒有來,也沒有允准,您像成了定局似的。」

  羅東揚被他這樣一說才笑了起來,遂又歎道:「秋君,窈娘如果陪別人我倒無所謂,但一聽她在應酬這些王八羔子,老頭子就有氣,他們簡直是遊俠中的敗類,現在一般人心目中的遊夥,都加上了市井兩字,那等於是把遊俠看成了市井無賴莠民,孫大為如果不乖乖地讓窈娘下來,我老頭子就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白秋君一笑道:「老伯是老驥伏櫪,雄心未已。」

  羅東揚濃眉一揚道:「不錯!沒有一個遊俠是真正甘心永遠埋沒的,我有多年沒摸劍,這股雄心倒是消沉了下去,可是今天摸了一下你的劍,不知怎的,那顆心又動了起來,這種心情也許你不會明白。」

  白秋君莊容道:「小侄很明白,先父說過了,劍是一個劍手的生命,是須臾不可分離,所以小侄雖困頓若此,也不肯售去這一柄鐵劍,老伯雖然沒了寶劍,卻沒有棄掉劍手的生命,所以一觸及劍身,雄心就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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