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玉玲瓏·玲瓏玉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
到後來,佛祖行經懸崖,見崖下母虎饑餓,欲食幼虎,心中大有不忍,將身往下一縱,以自己的身體去喂飼老虎。 這時已近尾聲,也是最精采的部分,台下所有的聽眾,也似乎如癡如醉,人人都身入其境。 彷佛人人都成了如來佛祖,準備跳下崖去…… 快口張也是一樣,他感受最深,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木台的邊緣,作勢欲跳,這一跳下來,他就輸定了。 其實這時候,每個人都盯著快口張呆呆地望著! 他們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有自己的存在,彷佛快口張成了每一個人的化身,代表了每個人。 快口張終於跳下去,於是諸天神佛俱現,滿天花雨,彩色繽紛中,一片祥雲,將佛祖徐徐托起…… 眾人仍在迷境中,看見了快口張化身的佛祖又從地下升了起來,升到了空中。 忽而人聲暴喝:「暴君!納命來!」 空中的佛祖突然變了,變成了一條巨靈似的大漢,手持大鐵錐,自空而下,擊向了枯木。 眾人被那一喝而驚醒,而且也看見了那個大力士,仍然是快口張,而且他手中的不是鐵錐,而是那把茶壺。 砰的一聲,在枯木的頭上砸得粉碎,茶水淋得他滿頭滿身,一陣酒香四飄,原來他壺中裝的不是茶而是酒。 枯木本已沉緬在自己的故事中,也沉緬在自己的成功裡,因為眼看著對方已經跳下了台去。 孰知突有此變,頭上挨了那一下並不疼,也沒受傷,只是十分狼狽,不禁怫然震怒,擄袖就是一掌擊出。 可是快口張很快地避開了,口中還念著詞:「雷響一聲鬼神驚,但撼未能除暴君,誤中副車碎敵膽,長使英雄淚滿襟……唉!可惜啊!可惜啊!」 說著兩片鐵板又再度地敲了起來,一陣叮噹之聲,十分地刺耳,而且鐵板相擊時,冒出了一蓬蓬的火星。 跟著蓬的一聲,老和尚的身上冒出了熊熊烈火。 那是他身上沾著烈酒,沾上了火星,引起了燃燒! 全場大嘩,枯木這時正沖上來發第二掌,被火一燒,頓時亂方寸,一直沖出了台外。 台高三尺,摔了下去也不會受傷,何況他氣功無敵,在地下滾了幾滾,把火壓熄了,沖上臺來又要找快口張拼命。 馮紫英連忙道:「老師父,承讓!承讓,我們說過落台為輸,你可不能賴皮!」 枯木怒道:「胡說,既然以落台為負,則他已經落台了,理應算負,怎麼又上來動手了?」 快口張道:「豈有此理,我什麼時候落過台的?」 枯木氣憤地道:「你還要賴,方才我說到佛祖捨身飼虎時,你神志受困,已經跳了下去。」 馮紫英想了一下道:「張師父,似乎是如此,那就是你先輸了!」 快口張道:「不對!不對,我只是跳了出去,可沒跳了下去,這位師父的說法太精采了,我聽了情不由己,身入其中!確實是想跟佛祖一樣,跳下去以身喂虎的,哪知他說得太快,我才跨步出去,他已經說到一片祥雲托著佛祖冉冉上升。可能真是他的佛法觸動老夫,我也感到有一朵祥雲將我托了起來,相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我跳起之後,沒有往下結,就飄浮而升了!」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覺得確是如此,快口張道:「我升到半空,大概諸天神佛菩薩看到我不是真的佛祖,一氣之下,撤去了祥雲。我又從雲端掉下來,這時才想起了在說書,而且正說到子房先生和大鐵錐躲在搏浪沙中要刺秦始皇。於是,我就現身說法,抓起了我那柄小酒壺,當頭一記砸下,得罪了老師父實在抱歉,不過你的頭很結實,也沒有受傷。至於後來起火,那實在是碰巧湊上了,只怪你老師父運氣太差,輸得冤枉,我也贏得僥倖!」 枯木氣得直抖,厲聲道:「匹夫,你如此戲弄老衲,異日不將你碎屍千段,誓不為人!」 快口張笑道:「老師父,你這麼說就不像有道高僧,你是天龍門中的長者,地位何等尊崇,說這種無賴的話,不怕有失身分嗎?」 枯木被他一再相逗,忍無可忍地道:「利口匹夫,我殺了你!」 沖上前去,枯木揚掌再度要擊! 只聽得砰砰砰一陣巨響,硝煙密佈! 火光中,枯木的身子縱起,叭的一聲摔落台下,卻已像是個馬蜂窩,臉上身上,佈滿了血孔。 那是馮紫英手中的火槍扣發了火,這種火器的威力確實驚人,枯木一身氣功,居然也擋不住。 雙方座前各行出一人,卻是雙方的主人。一方是嘉音大喇嘛,一方是鷹王。 嘉音首先看看地上的枯木,看見一顆顆的鐵砂都嵌在皮肉上,傷得不輕,卻還不至於送命。 他乃用雙手托起道:「馮將軍,你怎麼對敝師叔下此毒手?」 馮紫英微怒道:「國師,雙方在動手之前,已經再三磋商,公開宣佈過,勝負既定之後不得再事糾纏,否則必將受到懲罰。這是做公證人的職責,我帶來這些火槍手,目的就是在此,你們雙方也同意的,令師叔自己不守秩序,怎麼怪得了我!」 鷹王也笑道:「嘉音,這怪不得老馮,實在是令師侄太胡鬧了,好在今天只用了一半的火藥,受傷不重,不會有性命之憂,你還是快點帶他回去療傷吧!」 嘉音道:「今天是較技,對方卻施展狡計,用烈酒放火燒人,敝師叔自然輸得不服氣!」 快口張長笑道:「這個嘛,在下承認有點不光明,但我事先聲明過的,那位老師父也說過不在乎,哪知道他的氣量這麼窄,可怪不得我!」 嘉音的嘴被堵住了,臉上湧起了怒色,沉聲道:「好,姓張的,你趁早挾著尾巴滾下臺去,否則敝門下一個出場的人,一定會要你後悔莫及!」 快口張雙眼一翻道:「我操你奶奶,臭喇嘛,人家捧著你天龍門,張老子可沒把你們當玩意兒,老子就是不走,倒看你能否敲了張老子的鳥去?」 這位市井隱俠也真是能神能鬼,說起書來固然是口若懸河,天花亂墜,但一耍潑罵起人來,也是亂開黃腔,葷素俱全。 嘉音被他罵得怔住了,比口才,他實在罵不過對方,而且以一派掌門之尊,也拉不下這個臉來對罵,只得冷哼一聲道:「你等著好了!」 嘉音抱起枯木走了,鷹王這才向快口張一恭身道:「張師父辛苦了,這一場多虧張師父,別人還真不容易接下來!因為天龍禪唱是另一途徑的武功,未經涉獵的人,實在很難應付,想不到張師父卻是此中高手!」 快口張道:「沒什麼,他們仗著說鬼話唬鬼,我是仗著說鬼話騙人,都是吃開口飯的,邪魔外道,牛鬼蛇神,不足為道!」將天龍門挖苦個夠。 鷹王卻笑了一笑道:「不過天龍武學,確有過人之處,張師父已經勝了一場……」 快口張連忙道:「不行!不行!我雖然是幹的營生下三濫,做人卻是說一不二的,講好了要再接他們一場,我一定不能黃牛,看他們還能搬出什麼牛黃狗實來!」 鷹王見勸他不下來,只有一拱手道:「既是如此就多辛苦了!」 他客氣地打個招呼離開。 天龍門又推出一個高大的喇嘛來,鍋底臉,粗手大腳抗著一柄降魔杵,虯髯繞頰,長相十分威武。 王丁泰一怔道:「這又是從那兒鑽出來的傢伙?」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