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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邊城笑道:「兄弟也聽得有此一說,只是有兩顆痣,說明他的富貴,乃是由雙重身份所造成的。」

  杜雲青一歎道:「如果他不去找蝴蝶紅,只怕再也沒有人會發現他的秘密了,謹慎如此的一個大奸巨惡,怎麼會犯下這個錯誤的。」

  邊城笑道:「蝴蝶天生異稟,當年曾風靡京華,不知多少人為她所迷,家師才吸收她成為耳目,杜兄只可惜晚生了幾年,否則恐怕也會成為入慕之賓的。」

  杜雲青笑笑問道:「白東嶽不會知道白姑姑已經洞悉了他的秘密吧。」

  「應該不會,多少年了,家師都秘而不宣揚,要不是見到杜兄,她還是不會說的,在這個圈子裡想要能夠保持全身而退,只有兩句真訣,那就是不能糊塗,不能不湖塗。」

  「這是怎麼說呢?」

  「不能糊塗是對周圍的環境不可不深知,否則被人整掉還是個糊塗鬼,但又不能不糊塗,知道的事若非關已,最好裝作不知道,即使關係到本身厲害,也只能用巧妙的方法以避禍而不能表現聰明,家師昔年表示對柳師伯一往情深而求退,就是最佳的裝糊塗藉口。」

  杜雲青神色微微有點不自然道:「實際上呢?」

  邊城道:「實際上家師對柳師伯也確是一往情深,所以才為柳師伯守身至今未求歸宿,甚至於把珠師妹許配給杜兄,以彌情天之憾,這是假不了的。」

  杜雲青默默片刻才道:「女人比男人聰明,她們都看開了,伴君如伴虎,在這個圈子裡,不可無權,但也不可以掌權過久,無權除非是聽人支使,當一輩子奴才,否則必為異已者不容,掌權過久,則必將會遭君上之忌,白東嶽實在很不聰明,他心念念,還在鬥別人,沒想到真正要他命的是朝中的皇帝。」

  邊城道:「杜兄是聽誰說的?」

  「芙蓉告訴我的,他說得很多,還有一些邊兄不知道的機密,所以芙蓉也深具戒意,亟思退出。」

  邊城想一下道:「家師退出密探的圈子而自組寒星門,雖是自保之計,但並沒有真正地脫節,家師的工作就由兄弟在代理著,因為這個圈子是無法真正地脫離的,但兄弟卻把握住一個原則,但真要深究則咎不在人君,而是那些人自己找死。」

  杜雲青道:「邊兄這一說可有根據?」

  「當然有,大內密探雖無品街,然而權柄極大,見官高一級,幾乎是操縱著朝中每一個大員的生殺大權,皇帝要殺人,還得要個理由,這些人不但不要理由,而且還可以不經請示,先斬後奏,只要事後能提出一個說明行了,行久了;就會為權勢所役,變得驕狂不可一世,而且為了自保,多少總要控制著一點皇帝的秘密,這個秘密會直接威助到皇室的安危,而一個人手中握有這項機密,對皇帝的尊敬就不會如一般人那麼重視了,這才是取死之道。」

  杜雲青想了一下,深覺有理,乃一歎道:「這個圈子呆不得,等下就看芙蓉的機會,邊兄還是離開好。」

  邊城也一歎道:「杜兄,說句老實話,我沒有這麼好的福氣,蓉姑娘不退,我還可以清閒個幾年、她如果一退,我就脫不了身,你們留下的爛攤子,一定要我來收拾,否則今天的約會就沒有我的份了。」

  杜雲青忙問道:「這是怎麼說呢?」

  邊城苦笑道:「蓉姑娘的職責是不容許退出的,她既然向杜兄表示了,一定是有相當的把握請准了上諭提出過什麼交換的條件?」

  杜雲青道:「是的,她要辦完一件大事,而且這是一件對朝野兩利的事。」

  「兄弟想來也是如此,所以她會找杜兄這個圈外人幫忙,那對圍內的人應該是絕對的守秘,可是她把我這個圈內人也邀來了,分明是要我來接她的班。」「那恐怕不會吧,邊兄是寒星門的人,因為白姑姑的緣故,已站到我們一邊,對你我們已沒有秘密,所以凡事不瞞你,而且還有請邊兄相助之意。」

  邊城道:「如果要用到寒星門的人,應該找家師才對,而且家師就在壽王府中作客,根本無需叫兄弟也去。」

  「什麼?白姑姑也在壽王府?」

  「是的,蓉姑娘昨夜失蹤,壽親王把家師請了去。」

  「我根本不知道白姑姑也在京師,還以為她老人家一直在北通州呢?」

  邊城苦笑道:「杜兄,你除掉了屠長虹,而且又在吉林現了那一手,家師怎麼放心得了,她老人家不便正面支持你,卻把人手都帶來了。」

  杜雲青道:「白姑姑如此關顧,真叫我慚愧了。」

  邊城道:「家師對柳師伯一直心懷疚意,所以全心全力要在杜兄身上報答一番,再加上白師妹的緣故,對杜兄自然會更為關心了,既然有家師在,照說不必要兄弟前去了,現在卻指名要兄弟前往,自然別有所任命。」

  「會不會是白姑姑的意思呢?」

  「不會,家師脫離大內的條件是由兄弟入替,為了怕牽扯不清,她老人家已經向聖上奏明,絕不過問兄弟的事,因此家師很清楚,這件事絕不會要我去的,而且也只有壽親王與蓉姑娘有權指揮兄弟的行動,兄弟雖然是在禮王府供職,而真正的使命卻是監視那邊的行動,因此蓉姑娘自己要脫出這個圈子,就是要兄弟來接手的意思。」

  「這太不公平了,我跟芙蓉說去。」

  邊城輕歎一聲道:「杜兄,這不是她們父女能決定的事,根本就是上命,你還是別讓他為難吧。」

  杜雲青望著邊城,覺得對這個人忽然不瞭解,邊城道:「兄弟的為人,杜兄應該深知,聖上居於深宮內苑,對外面的事十分隔膜,假如完全撤除了這一個部門,勢必會受到三五大臣所蒙蔽,就很難明斷政事了,所以這個組織是必要的,上命要兄弟來接了,就是向杜兄等這些明道理的江湖豪傑表示他的誠意,今天兄弟向杜兄剖誠直言,也是誠意的表示,杜兄至少可以相信,兄弟的立場是無偏無私的不會對任何一方有成見,兄弟在此不為富貴,也不為權柄,而是因兄弟是旗人,這個是辭不掉的責任,蓉姑娘可以說為了嫁人而退出,兄弟卻用不上這個藉口。」

  杜雲青終於輕輕一歎道:「邊兄,小弟只希望你能一本初衷,不要改變自己的立場。」

  「邊城莊容道:「杜兄放心好了,兄弟不會忘記自己是寒星門下,如有違背公正及道義之處,尚有門規可以制裁,而且兄弟有十顆腦袋,也不敢欺瞞你呀!」

  杜雲青默思片刻才道:「原來邊兄早已得到了指示,要來接替這份工作的。」

  邊城道:「是的!所以兄弟對一流宗裡的人能如此毫無顧忌,生殺由之,因為這批人本來就是該殺的!」

  杜雲青一笑道:「其實我早該知道的,邊兄雖因寒星門的緣故,在一流宗裡的地位很超然,但是一流宗並沒有把寒星門看得很重,要不是有很硬的靠山,邊兄的表現未免太過份了一點!」

  邊城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道:「在密探的這個圈子裡,有一件很悲哀的事,就是你從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也許當他以為很得寵的時候,他已被宣判了死刑!」

  杜雲青道:「那邊兄為什麼要幹下去呢?」

  邊城歎一聲道:「身不由已,兄弟上代不是從事這一行的,先祖是先帝雍正的衛士,呂四娘人宮刺殺先帝時,正值先祖輪值,有負職守,本屬滅族的,但是今上仁慈,不僅赦了先祖的死罪,而且還賜令歸田,又司任皇莊的莊頭,家父則在熱河行宮,擔任總管之職,兄弟一門受恩深重,只有捨命以報!」

  杜雲青道:「老伯現在還在熱河嗎?」

  「是的,三品藍翎總管,而且是世襲職,不過內務時只有舍弟的名字,兄弟是長子,卻是早就指定為皇室效忠的死士,得蒙今上思准予列名家譜——」

  「那又為什麼呢?」

  「那日後兄弟得罪了權貴,萬一獲罪時,不致連累到我家人,因此只有今上與太子兩個人知道兄弟的身世!」

  杜雲青默然片刻才道:「令只是失職,何至於滅族!」

  邊城一歎道:「先祖確是有該滅族之罪,因為呂四娘是他放進宮去的!」

  「那——又是為什麼呢?」

  邊城苦笑道:「因為他迷戀上呂四娘,我還有個叔叔就是呂四娘所出,算起來呂四娘該是我庶祖母!」

  杜雲青不禁默然了,邊城道:「大內密探的勢力越來越旺,甚至弄出一流宗這麼一個組織,實非今上本意,而是幾位親王從中促成的,兄弟受今上與太子十五阿哥之指示也是要削弱他們這些人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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