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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杜雲青知道此時以誠待人比什麼都好,假如不告訴她真話,反而會把事情弄糟了,因此乾脆地道:「人是我交給徐兄的,甘雨棠是死在我的到下,王慶是徐兄把他帶了去,故意讓火槍擊斃的,因為他們是屠長虹手下的領班,有這兩個人為證,才能坐實屠長虹的劫庫之舉。」

  美蓉笑了一笑,然後才道:「我說呢,屠長虹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行此壯舉,原是代人頂禍。杜爺,你究竟用什麼方法,使得屠長虹一命嗚呼的?」

  杜雲青覺得這事必須自己頂起來,不必將白玉霜牽進去,乃傲然一笑道:「憑劍法武功,芙蓉,你已經知道我是寒月傳人,就該想到我要殺他們並不困難。」

  芙蓉征了一怔,似乎有點不信地道:「杜爺,令師寒月前輩的劍法雖稱神奇,但是比屠長虹還略差一籌。」

  杜雲青道:「先師是苦練的武功,我卻是天賦的成就,先師雖以寒月劍法成名,但是他無法把寒冰真氣運到劍上,而我那口新月劍,卻是真正的厲載寒鐵所鑄,因此寒月劍法到了我的手裡,威力就大得多了。」

  芙蓉道:「會有這種事情嗎?」

  杜雲青道:「是的,先師得到了寒月劍芨,卻只能練它把式,就因為技不加射日劍,才憤而退出江湖,尋求寒月劍,一直到找到我家來,這枝劍是我的傳家之寶,一直傳了九世,都是掛在床前,當作辟邪之物,九代受它的寒氣浸潤,養成我特殊的體質,所以到了我這一代,才算使到與劍芨相合。」

  芙蓉道:「劍與劍芨原是一起的?」

  杜雲青道:「是的,我的先祖是宋末名臣文天祥的部將,文信公被囚北庭,我的先祖杜律追隨在側,無意中發現了一劍一芨,因為劍芨是用回文所書,他看不懂,一直不知其妙,信國公殉難後,先祖也跟著身殉,劍跟劍芨都在家中,我的八世高祖拿去請一個懂得回文的人翻譯,誰知道那個人知道是一套詭異的劍法後,竟昧心把劍芨取走了,只剩下一柄劍留在我家作鎮邪之用。」

  「那麼令師寒月前輩又怎麼找到你的呢?」

  「當年騙走我家劍芨的就是他的先人,先師失意於江湖,點檢先人遺書,才知道其中始末,因為他自己既無後人,又沒有傳人,才循址的到我家,原是想把劍芨給我們,那知來到之後,才知道因為先人一念之貪,毀了他家,也毀了我家幾近三百年。」

  「這是怎麼說呢?」

  「寒月劍稟性奇寒,近人則寒氣浸入體內,必須練了寒月劍上的武功才能克制,否則必將罹禍,我九世先祖,都是一脈單傳。而且沒有一個經過三十歲的,而寒月劍芨,如果不以寒月劍施之,無法意其全威,連一半都施展不出。」

  「難道柳家的人不知道?」

  「這一段是刻在劍鞘上的,而且也是用的回文,我的先祖因為劍芨粉所騙,深懷戒心,不敢再把寒月劍給人看了,所以始終未解其中的文意,直到先師來了之後,交還劍芨,才看見了劍鞘上的字,深感愧疚。」

  芙蓉道:「所以他沒有再去找白仙子!」

  杜雲青點點頭:「大概是的,他來的時候,正值先父因寒毒去世,我只有八歲,先母也因哀痛而棄世,我正在抱病,先師內疚極深,遂留在我那兒,把我撫育成人,竭盡心智,把寒月劍法教給了我,自己也心力交瘁而故,因為他的先人害得我家幾至絕嗣,他只有終身不娶,來作為對我的愛的抱疚!」

  芙蓉道:「那是他先人犯的錯,與他何尤,這一來卻害得白仙子為他獨守終身!」

  杜雲青苦笑道:「我小時候不知道,等我成人後,他在臨終時才說出這件事,他怕早告訴了我,我會恨他練劍就不專心了,其實我怎麼會呢!就因為先師對我這一番造就之德,我不但遵守他老人家與白仙子的約定,而且也無法拒絕白紉珠的婚事!

  芙蓉的神色有點異樣地道:「你難道不喜歡她?」

  杜雲青道:「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我心中自有珠玉,本來已經容不下別人了!他特別著重在珠玉兩個字,使得芙蓉的臉色為之一動,想到自己送給他的珠花玉鐲,臉不禁紅了,嘴角卻含著一絲笑意道:一還有個紀小如呢,你又欠她什麼情了?」

  杜雲青笑道:「小如根本還是個小孩子,我原本拿她當小妹妹看待,就是為了白紉珠的事,使得事情變得複雜了,我既然無以拒絕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子,又怎能拒她於千里之外呢?所以我定下了兩門親事,都是莫名其妙而來的,我之思兮,在水之央,奈佳人兮,高居雲上,彼為帝孫,我為牛郎,張望銀河寒月清光!」

  美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杜雲青用的這個比喻很要切,織女為天孫,牛郎是凡人,貴族與平民之間,隔著一條遼闊的銀河——她想了一下才道:「銀河雖遼闊,畢竟還有鵲橋可渡的!」

  杜雲青道:「是的,可惜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看過他們相會的情形,不知是天孫過來,還是牛郎過去?」

  芙蓉道:「以杜爺的看法呢?」

  杜雲青道:「我想是天孫過來的可能居多,因為鵲橋太弱,無法承載一頭耕牛的」

  「牛郎能丟下他的牛嗎?」

  「不能!丟棄了牛,就不是牛郎了,但天孫棄織,尚可為牛女,牛郎棄耕,卻無法成為織郎的了。」

  芙蓉道:「他們本來是可以在一起的,就因為天孫因貪人間之歡而罷織,才觸怒天帝,將他們分開的!」

  杜雲青道:「不過天帝畢竟還是講理的,仍然允許他們一年一度七月相會的,不過天上不乏織錦人,何必一定煩天孫,難道天孫不織錦,天上全是赤條仙?」

  芙蓉忍不住笑了道:「杜爺,您真會說話,今天我可不是來跟您抬杠,我是來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的?」

  杜雲青道:「我不是全告訴你了嗎?」

  芙蓉笑笑道:「只有一點,杜爺你一向是操守很清高的,怎麼會對金銀感興趣了呢?」

  杜雲青笑笑道:「你以為是我要那些珠寶?」

  芙蓉笑笑道:「我知道你不會要的,一定是為了個特殊的理由,我來看看有沒有能盡力的地方?」

  她問得很技巧,杜雲青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這筆錢是否拿去接濟義師,乃一笑道:「不是我要錢,而是這位徐兄要錢,我今天也是給他送錢來的。」

  他把得自和坤另饋的百萬兩銀票,遞了過去,徐明愕然道:「杜爺!這又是那兒來的?」

  杜雲青道:「和坤另外送的,大概是叫我別開口的酬勞吧,他感謝我給他出了個好主意。」

  芙蓉道:「這位徐掌櫃的家計負擔一定不輕。」

  杜雲青道:「不錯,的確很重,有幾千人指望著他去養活,已經有好些年了,最近又添了好幾倍,要不是大家幫襯幫襯,他實在養不起了。」

  徐明笑道:「杜爺,您這一說不是在坑我嗎,蓉姑娘還以為我是召募義軍呢!」

  芙蓉的確是這樣想,因此笑笑道:「各為其主,我不能說不能,可是拿這邊朝廷的錢去養活那一邊,對我所負的職司是太過嘲弄了,徐掌櫃總得替我想想。」

  杜雲青知道必須快把話說明瞭,乃笑道:「芙蓉,徐兄是舊日八俠中甘四俠的入室弟子,可是甘四俠自己也退出了義師,不再從事那個勾當了,故國遺民重望衣冠固孤臣之心,但真正有智識之人,著眼處不是神器天下,而是無數的黎庶蒼生,徐兄藝成行使江湖,做的是默默濟世救民的工作,他在江湖的外號叫夜遊神。」

  芙蓉一怔道:「夜遊神!就是那夜千戶俠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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