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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紀小如道:「可是你不怕傷了別人的心嗎?」說這話時,她低下了頭,已經拿出最大的勇氣了。

  杜雲青笑笑道:「這正是她應該明白的地方,我既然不願意使她傷心,自然也不能使別人傷心,如果她不懂得這個道理,自然也不值得我去尊重她的尊嚴,今天邊城把她叫了去,也就是告訴她這個道理,她看來也明白了,所以才來向你道歉,因此你不必擔心她容不容得了你,而且武人出身的女孩子,胸襟也較為豁達,你們都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女孩子,所以我相信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杜雲青說完,注視紀小如的反應。

  紀小如點點頭,低聲道:「但願如此。」

  杜雲青又道:小如,我孤身闖江湖,很少與人交往,對男女之間的事很直率,不懂得什麼叫曲折,因此我直話直說了,目前我跟紉珠雖有口盟,但只是對我的約束,她隨時都可以解脫這個約束的,你我認識在她之先,但是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約束,假如你找到更好的物件,不必顧慮什麼,你儘管可以照你喜歡的去做,我向今尊答應了照顧你,這個承諾是永遠有效的,你如若相信我這個人,今後相處就會愉快多了。」

  紀小如咬咬嘴唇,有點安慰,也有點失望,她雖然獲得了一個保證,卻不是心裡所希望的那一種。頓了頓才道:「杜大哥,難道你就是為了對我爹的承諾,才告訴我這些的?」

  杜雲青一笑道:「小如,在幾天以前,你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你之所以看得起我,是因為我幫助過你,那只是一種感激,並不是感情,我之所以跟你接近,是因為你坦真無偽,很討人喜歡,把你當你個小妹妹,如果我說對你是一見鍾情,卻是欺人之談,感情一定要長時間培養的,如果你平靜地想想我的話,就會同意我的說法了,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紀小如是否真的明白呢?她自己也難以回答。

  杜雲青多作解釋,他相信紀小如現在不明白,將來也會漸漸明白的,他知道這番話說得太直了,對一個懷春的少女而言,多少是有點殘酷的。

  但是他認為必須這麼做,因為他未來的生命裡,要做的事情太多,沒有閒暇來承受感情上的困擾。

  因為他的心裡,刻著一個影子,這個影子現在已經變得更高貴,也更渺茫了。影子是刻上去的,刻在石上的痕跡可以磨掉,刻在心上的影子卻磨不掉的,因入他的心是血肉所構成,不是一塊石頭。

  回到鏢局裡,白紉珠沒有睡,看見杜雲青與紀小如同時回來,神情是有點不自然的,但是很快地,她就跟紀小如消除了敵意,變得很親熱了。

  她們都是任性而倔強的女孩子,但是她們也都明白,這應該是她們表現女性溫柔的時候,再倔強下去,只有傷害到自己。

  她們是兩塊堅硬的石頭,杜雲青卻是一把劍,一柄堅硬鋒利的寶劍,用石塊去磨劍,劍會亮,但石塊卻會消損。寶劍是不易生銹的,只會為塵埃所汙,所以寶劍不須常磨,只須勤加拂拭就行了,拭劍的布是柔軟的,不會損耗自己而能維持劍的光輝。她們知道自己應試做一塊拭劍的綢布而不是一塊磨劍的礪石,名貴的寶劍很少用得到礪石,卻經常用得到拭劍的布。

  也許她們的內心不免有委屈之感,但是她們必須忍受,誰叫她們要找上一柄寶劍呢?

  但一個武人,誰又不愛一柄寶劍呢?

  在杜雲青出去的那段時間裡,馬向榮已經問清了白紉珠的身份,以及和杜雲青的關係,心裡一直很著急,他知道紀小如的脾氣,也知道紀小如對杜雲青的感情,真不知道她們再度見面時,會有怎麼樣的局面。

  直到兩個女孩子親親熱熱互訴家常時,他才放了心,跟著杜雲青來到地為總鏢頭所設的屋子裡。他笑道:「老弟,這間屋子是早就拾掇好了,打從你答應加盟主持天馬鏢局,小如就把屋子準備下了,你看還滿意嗎?」

  杜雲青望望屋是全新而豪華的傢俱與擺設,雖然有點俗氣,但不能不說是經過一番苦心的構思,笑笑道:「豈只滿意而已,這是我有生以來,住過最好的屋子了。」

  馬向榮望著他,歎了口氣道:「老弟,我是真服你了,武功造詣不去說,你是怎麼把這兩個人湊和在一起的!」

  杜雲青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把她們當作朋友,老老實實地告訴她們我的處境,我心中對她們的感覺,不要花言巧語去騙她們,這就行了。」

  馬向榮道:「就是這麼簡單?」

  杜雲青道:「本來就是這麼簡單,女人可以容忍男人的不忠,但絕不能容忍欺騙,如果你想討兩個老婆,就把她們找在一起,讓她們自己決定如何共處,千萬別這頭一個,那頭一個,兩邊都瞞著,就像一個牧童牧兩頭牛,掛在一起就行了,山前拴一頭,山后一頭,兩邊奔跑去照顧,結果兩頭都看不住,賊人先偷這一頭,再偷那一頭,兩頭牛都會丟了。」

  馬向榮歎了口氣道:「兄弟,你這一手我學不會,也沒你那麼大的本事,因此我還是一個都不要最好。」

  杜雲青笑了一笑,第二天,到了約談的時間,首先來的是個叫易國榮的中年人,也就是那位退休尚書的內侄,一臉的好相,三十來歲,卻留著兩撇八字鬍,看上去就讓人不順眼。

  馬向榮介紹過後,易國榮就堆著笑道:「杜總縹頭,這批貨價值是四千萬兩銀子,東西很簡單,只有一口小箱子,箱子裡的東西您不必過目,我跟著一起走,在一個月內保到奉天,保運的費用照例是一成,但是敝人願意再加半成,六百萬兩,運費先付。」

  杜雲青問道:「馬大哥,有這個規矩嗎?」

  馬向榮道:「貨主托保暗鏢是可以的,我們只要客人跟著一起走,就可以不必過問鏢貨的內容。」

  杜雲青道:「假如鏢貨在途中失了蹤呢?」

  馬向榮道:「如果客人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由我們負責,如果客人在我們照顧不到的地方出了事,我們可以不管。」

  杜雲青問道:「怎麼樣的情形算是照顧不到呢?」

  馬向榮道:「比如說客人晚上睡覺,不要我們派人同屋,鏢貨丟了,我們就不負責任。」

  杜雲青道:「尊駕聽見了沒有?」

  易國榮笑道:「聽見了,不過兄弟雖然隨行,箱子卻由貴局保管,那口箱子是密封的,外面加鎖,除了兄弟自配的鑰匙外,誰也無法打開,鎖眼用火漆加封,到時只要箱子原封不動,就算是交代了。」

  杜雲青一笑道:「這麼說我們只要保一個火漆眼印而已。」

  易國榮笑道:「是的,只要火漆印原封不動,貴局就不負任何責任,那火漆印封由貴局與敝人同時烙記,這是最穩妥的保密方法,朝廷密旨都是用這個方式的。」

  杜雲青道:「這是敝局的事,無勞閣下費心,反正到時候交貨就是了。」

  「可是敝人也跟著一起走。」

  「尊駕本人的安全是否也要一起算在內呢?」

  「那當然,貨跟人是同時托保的。」

  杜雲青道:「那閣下這條命值多少最好也先估個價,以後有所閃失時,好照價賠償,否則人命無價,敝局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易國榮怔住了。馬向榮道:「照一般慣例,貨主隨行,鏢有保護義務,但安全卻不負賠償之責……」

  杜雲青道:「那就在約子裡把這條特別注明,易掌櫃的,你考慮一下,如果信得過敝局,後天中午以前,來敝局訂約啟程,否則就另請高明。」

  易國榮想了一下道:「既然一切都照規矩,兄弟準時前來就是,這筆鏢除了貴局之外,別的鏢局也承擔不起。」

  他拱手告辭出去了,杜雲青也接下第二趟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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