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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芙蓉將手中的另一枝淡青色的長劍,從裙腰的一個缺口中插了回去,居然看不了一點形跡。

  芙蓉又輕聲笑道:「劍號青冥,也是一件古劍,我佩在一個不為人注意的部位,而且在必要時才用到它,即使遇上了高手,只注意我手中的短劍,如果我忽然撤出長劍,連神仙也難防。」

  杜雲青抽了口冷氣道:「的確難防,一般的情形都是先長而後短,你卻是先短而後長,看來陳望安自許為天下第二,大概是把蓉姑娘置於他之上了。」

  芙蓉苦笑一聲:「那是他的狂妄,其實我都不敢自許為天下第一,他又憑什麼自認天下第二呢?所以他死的一點都不冤枉。杜爺,我在你面前把兩枝劍都亮了出來,並不是向你炫示能力,那兩式劍法雖然很淩厲。也不見得能傷得了江爺。」

  杜雲青肅容拱手道:「江某自承不如。」

  芙蓉道:「那是杜爺客氣,杜爺能夠削斷陳望安的一隻手臂,憑那兩式是奈何不了杜爺的,我今天亮出這兩式,是希望杜爺有機會轉告杜爺的朋友,他們在找我的時候,先考慮一下本身的能耐,我練劍是閉門一個人自研的,極少有與人切磋的機會,因此我對劍式的控制不夠,一發就無以收回,萬一傷了他們,及增加杜爺對我的誤會,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不願結仇的人就是杜爺。」

  杜雲青只有苦笑道:「多謝姑娘,杜某沒幾個朋友。」

  芙蓉輕歎道:「所謂青虹,就是指找的青冥白虹二劍,我雖然隱藏得秘密,仍然被人知道了,因此可見對方也大有能人在,所以我要聲明一句,除非杜爺要殺我,換了第二個,我是不會束手待斃的,再見。」

  這次她是真正地走了,而且走得很堅決、很快,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邊城與杜雲青各自對望一下,大家都沒有說話,倒是徐明湊了過來,輕伸了一下舌頭道:「乖乖,好厲害,幸虧昨天晚上來的不是這位姑娘,否則我胖子的這顆胖腦袋早就搬家了。」

  邊城苦笑道:「我真是走了眼了,如果不是杜兄前來,使她露了行藏,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會武功的呢。」

  徐明道:「邊爺也是個大行家了,居然沒看出一點形跡來,可見她平時一定很懂得藏晦。」

  邊城道:「豈僅是藏晦,而且高明已極。」

  徐明笑道:「可是她一見杜爺,就忍不住想炫露了。可見女人難以成大事,這句話的確有道理,她們若是一動了情,就會淹沒理智了。」

  杜雲青一直默默不語。徐明又道:「一流宗易主,由這位姑奶奶來主持,可喜也可慮,可喜的是這位姑奶奶不會蠻幹亂來,做事會有點分寸;可慮的是憑她這一手劍法,天下真是難以找到敵手,被一流宗控制的那些人,更無法掙脫約束了。」

  邊城道:「一流宗的組織挑明瞭,兄弟這個巡察使大概也沒有必要幹下去了,兄弟想即日轉回關去見家師。杜兄!你今後行止呢?」

  杜雲青想想道:「我還要留在北京。」

  徐明道:「杜爺!你要跟一流宗作對到底?」

  杜雲青搖頭道:「徐兄,你一定聽見我們的談話了,一流宗不會再找我,我也不會去找一流宗的麻煩。」

  「那杜爺在留在北京還想幹什麼呢?」

  杜雲青一笑道:「保鏢,天馬鏢局不是不要繼續開下去嗎?紀姑娘已經表示過要請我幫忙,這是京師最大的一家鏢局,我總得找個正正經經的差使幹幹。」

  徐明道:「可是天馬鏢局此刻明擺著是跟一流宗作對的,杜爺這一來不是明著跟他們過不去嗎?」

  杜雲青道:「到現在為止,我沒有看見天馬鏢局有什麼軌外的行動,神龍幫也是一樣,武威揚的那些行為只是自保,他一手創起的門戶,總不能讓人白白的擠出去。」

  徐明道:「可是一流宗不是這麼想的。」

  杜雲青道:「那就證明一流宗的用心可誅,江湖人依照江湖的傳統,正正經經地謀生,並沒有什麼不對。一流宗如果要迫害江湖人,就是他們的不對。」

  徐明道:「如果神龍幫要藉此培植義師的實力?」

  杜雲青道:「那我就不管。」

  徐明道:「杜兄所說的不管是怎麼樣的不管呢?」

  杜雲青道:「我置身事外,不加贊助,謹守先師的遺訓,但是神龍幫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行動,一流宗要加以犯殺的話,我也不會坐視的。」

  徐明道:「對,杜爺,我跟你一樣,我在京師,已經跟那些故臣道老脫節了,目前只是盡俠義的本份。」

  邊城皺眉道:「兄弟的立場就很難了。」

  杜雲青一笑道:「邊兄,我們的目標立場都是一樣的,絕沒有什麼為難之處,因為根本上,我就反對朝廷這種措施,只要施仁於民,無偏無私,縱有幾個人在組什麼義師,也成不了事的,真正有見識的人,絕不會在政治清明,太平年歲時去倡亂,如果朝政不修,以百姓為芻狗,即使是漢人在主政,大家照樣也容不得他。」

  邊城道:「可是一流宗之設,乃是察度于未然,明患於無形,動機無可厚非。」

  杜雲青笑道:「不錯,可是手段不宜過烈,遺民懷故國之忠不算犯法,書生以文字存華夏之魂,不算犯法,到真有不軌的行動時,朝廷再處以刑也不算遲,文字之獄,爪蔓株連抄六族,就太過分了。朝廷設一流宗來對江湖人就是太過分了,江湖人會武功,造反的權性大一點是不錯的,但這不是取死之由嗎?

  如果說是防患於未然,那就更可笑了,這跟秦始皇之焚書坑儒以閉民智,聚天下之兵器而鑄金人一樣的可笑,而且秦那樣嚴密防範,也沒能把皇朝保住萬萬年,民心得失,才是興展之根本。」

  徐明也道:「杜爺的話太有道理,我舉個粗俗一點的例子,每一個男人都有強暴婦女的可能性為防患於未然,是不是該把天下的男人都去勢變成閹人呢?」

  說得邊城也笑了起來道:「徐兄這個例子舉得好,兄弟再無話說,只有跟二位一起行動了。」

  杜雲青道:「邊兄不是要回關外去嗎?」

  邊城笑道:「回不回去都無所謂,因為敝師妹寒星刀白紉珠前來,說家師可能在近日內進關一行。大概也是聽說了一流宗的點情形,想來一諫止的。對了,徐兄,麻煩你派幾個弟兄到回城的路上去看看。我本來是叫今天守伺在路邊。相機試探一下清華郡主是否會武功的,她要是魯莽地幹起來,遇上了可就糟了。」

  徐明一笑造,「令師妹是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

  邊城忙道:「二十二歲數,高身材,騎一匹醬色馬,長辮子拖到腰上,前面梳個流海…」

  徐明笑道:「邊爺,北京城裡會騎馬的姑娘多得很,全是這個打扮,除非她把雙刀插在背上,否則憑邊兄說的那些形狀,在路上能找了五六個這打扮的人閨女,我總不能一個個挨著去問呀!」

  邊城一聽也是實情,急著這:「那我還是自己去找一下吧,真要鬧出事來,可就麻煩了。」

  他起身要走;徐明含笑道:「邊爺,您還是坐了喝酒吧,回頭我還得指望您幫忙到侍衛營去收酒菜賬呢,那可不是講理衙門,沒有個大面子的人,我很可能一分銀子也要不到,還落頓鞭子回來,小本生意,找可背不起損失。」

  邊城急道:「清華郡主有了話,誰敢少你一個子兒,徐兄,別開玩笑,我那師妹若是有了失閃,我可負不起責任,她是家師的侄女兒,也是唯一的親人……」

  杜雲青微笑道:「邊兄,徐兄又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他既然叫你坐下,自然有了妥善的安排了。」

  邊城怔了一怔道:「徐兄,原來你已經找到她了。」

  徐明微笑說道:「那可沒有,不過有人先找到她了。」

  邊城一怔,忙問道:「誰?她不認識別的人。」

  徐明道:可是別人認識地。那位格格帶來的丫頭可真不簡單,早就把周圍的人都摸清楚了,令師妹的江湖閱歷太差,躲在對面的林子裡還能瞞得過人嗎?我猜想,芙蓉格格最後亮了那手劍法,多半是為了給令師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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