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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邊城笑道:「或許她那時還不知道杜兄是天下第一奇士,卻已看出杜兄的不凡,假如她真的只是以此作為杜兄登雲之資,至少在饋贈之後,再去看看杜兄是否已如她所期的開始奮發了,可是她半年未曾前往。」

  杜雲青道:「也許她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邊城一笑道:「杜兄,一對玉鐲,一朵珠花,雖然在她說來不算什麼,但畢竟是得自上賜的東西,會送給一個陌生人後,漠不關心地忘了,假如她真是這樣一個人,那不是慷慨清高,而是怪誕了。」

  杜雲青也覺得自己的理由很牽強,頓了一頓道:「假如她重視這件事,何以半年之內,絕足不往呢?」

  邊城笑道:「她自己不去,但別的人可以前去呀,她雖然沒有再見杜兄,但杜兄的行蹤並沒有漏過她的眼睛,別忘了她老子統領著侍衛營、九門提督的巡撫,還有北京的監獄公役,全是她家的耳目,要打聽一個人的行蹤還不是易如反掌。」

  杜雲青陷入了沉默。邊城又道:「她剛才說壽親王已經關照京師的珠寶店,注意這一對玉鐲的下落,發現了有人拿去求售,就不惜價值收購下來,這個命令,很可能是她自己下達的。」

  「為什麼她要下這樣做呢?」

  「測試一下老兄的操守與人品,如果你拿去賣了,她認為你最多只是個利祿之徒,心裡會感到很失望,以後也就會真正忘了閣下這個人了。正因為你身懷奇珍而不變清守,依然克守窮愁,她知道你很珍重這一番情意,心裡才加重了你的份量,因而才邀你上她家去,你要知道這是從所未有的事。這個邀請如果是加諸於城內另一個人,叫他一路爬了去也是心甘情願的。」

  邊城分析得頭頭是道,杜雲青心中也愈亂,這一個荷包與兩件首飾,的確使他心中幻起了一個綺夢;但真正到了夢境有望實現時,他反而感到惶恐了,甚至於有點失望的感覺,最主要的是為了芙蓉的身分。

  不是郡主的身份,在杜雲青的眼中雖沒有富貴這兩個字的,別說她是一個郡主,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兒,杜雲青也不會在她面前感到自卑。

  是她在一流宗中的身分,雖然目前並未證實,但話出自邊城之口,總有幾分可信的。

  假如一流宗真是官家的秘探組織,假如芙蓉真是在一流宗裡擔任著重要的角色,那麼以前的贈珠之舉,可能就另懷目的,那會使整個事情變得很醜陋。

  邊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裡,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杜兄,有一點可以保證,清華郡主對你所作的一切,絕不會在拉攏你,以她的為人不會用這種手段的。」

  杜雲青默默無語。

  邊城又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老兄並不一定要接受,等今天晚上你們再度見面時,不妨對她再深入瞭解一番,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更不是說她看中了你,你就非接受不可,即使你不願跟她作更深的交往,但維持一份友誼也是應該的。」

  杜雲青終於笑了一下道:「不談這些了,我今天來主要是跟邊兄說明一下我今後的行動,使邊兄心裡有個底子,萬一跟邊兄的立場有所衝突時,為敵為友,讓邊兄也好有個準備。」

  邊城道:「這個杜兄放心好了,兄弟已經說過,家師對柳前輩十分崇敬,早已有過吩咐,絕不得與寒月傳人為敵,而且家師也相信寒月傳人絕不會是為非作歹之徒,所以我們絕對不會成為仇敵的。」

  「可是我們現在的立場卻有為敵的可能。」

  「杜兄如若是指一流宗,則兄弟絕對有把握,寒星門下在一流宗只居客位,就是為了怕與寒月傳人衝突,所以今後有杜兄在的地方,絕對不會有寒星門的人出頭。」

  杜雲青道:「可是杜某不在時,你們傷了我的朋友,杜某也是無法坐視。」

  邊城苦笑道:「杜兄,這不是太廣了一點,我們怎麼知道誰是杜兄的朋友,家師之所以下這道禁令,就是因為知道寒月傳人很少跟江湖人交往。」

  「情形不同了,現在的局勢是一流宗在操縱江湖,而且杜某也進了這場麻煩。」

  邊城道:「那只有請杜兄轉告其友,舉凡遇上寒星門的人,最好先打個招呼,不過要含蓄一點,寒星門總不能聽了杜兄的名字就退,那便寒星門也不易立足了。」

  杜雲青道:「杜某也沒有這麼不講理,而且杜某的幾個朋友數得出來的,邊兄現在知道的幾個就差不多了。」

  邊城笑道:「那當然沒問題,兄弟明天就轉告各同門,叫他們留心就是。」

  杜雲青拱手道:「那就多承費心了,其實我也知道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只是先師也有吩咐,除非萬不得已,儘量避免與寒星門下衝突,既然我們都有這個願望,大家事先說好了,豈非減了許多麻煩。」

  邊城笑笑道:「正是,家師介入一流宗,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對柳前輩一直懷有很深的歉意。」

  語畢又是一歎道:「家師如果知道柳前輩仙游的消息,一定很傷感,這些年來,她始終不希望能再見柳前輩一面,那知道已是天人永隔了。」

  杜雲青也跟著一歎道:「造化弄人,先師何嘗不如此,臨終時還念念不已。」

  兩人相對唏噓,但他們的心底,卻有一種無形的友情在滋長著,雖然他們的立場相異,但是卻深深知道,彼此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把他們連系在一起了。

  片刻後,邊城才道:「杜兄的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駝龍謝化那一劍雖厲,但只造成皮肉的浮傷而已,我是看准了才挨的。」

  「我實在不懂,杜兄並沒有挨這一劍的必要啊。」

  杜雲青苦笑道:「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內情演變會如此,只知道神龍的實力很強,我想要孤身迎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唯有冒死作出奇一擊,將對方的幾個高手一股作氣收拾下來,因此就必須先稍稍示弱以驕敵志,不能讓他們對我的估計太高。」

  邊城笑道:「杜兄真好心計,戰戟就是上了這個當而冤枉送了一條命,假如他不是太輕敵,杜兄要想一擊之下收拾他下來倒還真不容易。」

  杜雲青微笑道:「寒月劍式一共有三式,到現在為上,我只用過一式,因此我倒不擔心那些問題寒月三式,從不落空,問題是在我施展到最後一式後,自己能否冉活著而已!寒月無敵,這句話倒是可以自炫的因為即使是面對著再強的對手,也不過是個平局。」

  邊城不禁動容道:「是的,我曾聽家師說過,只是很遺憾的,沒機會能領略到了。」

  杜雲青笑笑道:「星星跟月亮雖距離得很近,卻永遠也不會有貼近的一天。」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笑聲中,芙蓉搴簾而人,笑著問道:「二位有什麼事,談得這麼高興?」

  邊城與杜雲青微微一驚,他們兩人都是一代高手,久經殺伐,即使是在忘情之際,卻從來也不會鬆懈身外的警覺,可是,兩個人都沒發現芙蓉來到門口。

  邊城忙起立道:「蓉姑娘,這麼快你就回來了。」

  芙蓉笑道:「還快呢!天都早黑了,我到了宮裡,又回到家裡,把吃的拾綴好了,怕二位等得不耐煩,急急地趕來了,看這兒燈也沒點上,我還以為你們走了呢。」

  杜雲青不禁哦了一聲道:「原來天已經黑了。」

  芙蓉道:「可不是黑了,你們兩人摸著黑在屋子裡講話,難道都沒感覺的。」

  邊城笑道:「那倒真是沒感覺,因為我們一直沒出去過,天色慢慢暗下去,我們始終看得清清楚楚的。」

  芙蓉笑道:「我真羡慕你們練武的人,黑夜見物,居然也能清清楚楚,假如人人都練到你們這個程度,可不是連燈都省下了。我可不行,從外面一路摸黑進來,差點沒摔個大跟頭,邊老師,請賞個亮吧。」

  邊城連忙喊巴九進來把燈給點上,然後要去倒茶,卻發現茶已涼了。

  芙蓉笑道:「因為有些菜要吃熱的,我把鍋灶都叫人挑來了,怕煙氣熏著了這兒,不敢往這兒擺,所以叫人把席擺在那邊的敞軒裡,恭請移駕在那兒入席吧。」

  邊城微怔道:「那不妥吧,那兒是聖駕臨幸的地方。」

  芙蓉笑道:「有什麼關係,皇上晚上不會上這兒來,空著也是白空著,借來用用誰敢說話。」

  邊城道:「我是怕有違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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