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萬里江山一孤騎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月華夫人身子一震,回頭望瞭望關山月,黯然搖頭歎道:「唉!孩子!為什麼你偏偏就是關山月呢……」

  關山月是明白的,但是他無法說什麼。

  倒是白鐵恨十分高興地道:「夫兒你心心念念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失去一個兒了,得到一個兒子,對你並無什麼損失呀!而且這個兒子比那一個強得多了……」

  月華夫人揮淚長歎道:「駝翁!你不會明白的,在一個母親的心中,兒女是無法替換的……」

  白鐵恨一瞪眼道:「這麼說來,你是不承認這個孩子了……」

  月華夫人連忙搖手道:「不,駝翁,你弄錯了,」接著又是一歎道:「對於闊別多年的孩子歸來,我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高興,可是,我也不願意失去幼夫,因為他也是我親生的骨肉,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絕不會嫌兒女多的……」

  白鐵恨怔了一怔,才伸手摸摸被削斷的短須道:「老夫的確不懂,幸好我是孤家寡人—

  個,用不著操這份心,我們還是進去吧,看看劉逸夫留下的信上說些什麼?」

  月華夫人淒然垂淚,仿佛連腳都抬不動了,她依然凝視著山下。

  飛觴與劉幼夫早已不見影子了。悵然良久她才搭著關山月的肩膀,慢慢地回到廳中。

  劉幼夫擲在地上的綢帛仍在原處,質地微微泛黃,可見已保存了很久!

  大家都望著那裡,卻沒有人去撿起來!

  白鐵恨急著想知道內容,卻又不好意思去拿,只得命令關山月,道:「賢侄!你去看看!」

  關山月見月華夫人點頭示可,遂彎腰拾起綢帛,想交給月華夫人。

  月華夫人淒苦歎道:「我不想看,你把它念出來吧!」

  琴挑與侍書司棋入畫等人立刻準備退出回避。

  月華夫人搖搖頭道:「當年的事你們都知道了,留下聽聽也沒有關係!」

  那五人急忙止住腳步,可見他們心中也很想知道那封遺書的內容!

  關山月慢慢地抖開綢帛,輕輕地念道:

  「書諭幼兒知悉:

  餘即將就死矣!餘之死因雖為受人所創,實則郁憤難平也!

  往事言之,徒增悽楚,汝可詢之飛觴,彼知之頗詳,且對餘忠心耿耿,當盡可告兒而不致有所隱諱……現僅抒餘心之所恨!

  餘所恨有三:萬新月固為禍首,白鐵恨幫兇難恕,然其均為外人,諒情度理,報不宜過烈,殺之可耳!

  最難堪者,即為汝母,餘受創臥床,彼念念不忘者,卻為他人,遂致餘憤急交攻,而告不治,然餘本愛彼之心,且不欲汝逆倫弑母,可依餘言以報之!

  汝母與萬新月另生一子,長汝兩歲,汝母念之頗切,可于殺死萬新月後,擒之於汝母之前,剖其心而碎其屍,此舉可貽汝母終身之痛,餘恨消矣!

  余游海外,曾得劍術秘冊,歸來未遑勤練而度生,遂密封藏之,交飛觴保存,當十五歲時,根骨已凝,可于無人處秘加虔修,計十年可望有成,斯時始可作雪恨之舉,功力未成前,切忌輕舉妄動,蓋萬白二人武功非凡,小不忍則反為所害,則餘雪恨無日,泉下亦不饒汝,切記!切記!

  再者傷餘之人,劍道極精,汝藝成之日,可往訪之,為餘雪一劍之仇,斯人為一相貌極醜之老婦,可用赤霞教三陽神功以克之……」

  關山月念完之後,大家都默然無語。

  月華夫人微微一歎道:「想不到劉逸夫會恨我如此之深,臨死之前,還安排了這一著……」

  白鐵恨也愕然地道:「難怪那小子剛才能連擋我破玉拳兩招,原來劉逸夫還秘密地留下了武功,他今年二十四歲,差一年才能藝成,那個時候恐怕我老駝子還要敗在他手裡呢!」

  月華夫人仍是呆呆地道:「他一直是跟在我身邊的,直到十五歲那年,他忽然要求獨自一人居住在折桂峰頂上去,我以為孩子大了,不願意再跟我親近了,誰知他竟背著我去偷練武功……」

  入畫這時才插口道:「是的,那地方連我們也不准去,只有飛觴一人可以上去,他們一定是在那兒秘密地練功夫……」

  月華夫人搖搖頭道:「你錯了!飛觴並沒有練,只有幼夫一個人在練……」

  入畫不通道:「她保管那些武功抄本十幾年,會忍住不偷偷地練?」

  月華夫人點頭道:「不錯!劉逸夫從出海回來之後,武功突飛猛進,我一直懷疑他得到什麼特殊的練功法門,可是他一直不肯告訴我,劉逸夫死了之後,我也曾試探過飛觴,因為劉逸夫生前與她很親近,然而我始終找不到一點痕跡……」

  入畫奇怪地說道:「她怎麼會捨得放棄不練的呢?」

  月華夫人輕歎一聲道:「這是她聰明的地方,她若對那些秘笈稍微動了一絲貪念,必定無法瞞過我,為了保密起見,她才絕意不練,因此我對幼夫放鬆了注意……」

  入畫仍是不解地道:「她是夫人的侍婢,為什麼反會幫著劉逸夫來欺瞞夫人昵?」

  月華夫人歎一聲道:「七大侍者以她入門最早,劉逸夫未死之前,她已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

  入畫—怔道:「夫人!您是說她與劉……」

  雖然她沒有問下去,意思卻很明顯,月華夫人笑了一下道:「不錯!她偷戀著劉逸夫,而劉逸夫也對她很好!」

  入畫憤然道:「這怎麼可能呢!她與夫人相比,簡直就是螢火之于明月……」

  月華夫人輕輕一歎道:「感情與姿色是兩回事,……當然劉逸夫並不真正地喜歡她,可是他在我那兒飽受冷落,自然而然地會對飛觴好一點!」

  入畫又問道:「夫人知道嗎?」

  月華夫人道:「知道!」

  「那您容許他們那樣……」

  月華夫人歎了一聲道:「我自己是一個不貞的妻子,有什麼權利去干涉別人呢!而且我對劉逸夫的歉意很深,因為我與萬新月在—起後,再也無法把全部的愛意給他了,有一個人能代替我給他一點慰藉,正好能稍補我心中的歉疚,所以對他們之事,我不但不加反對,暗中還故意促成他們……」

  入畫這才點點頭道:「難怪飛觴對公子那麼忠心了!她把他當作了自己感情的寄託……」

  大家都沒有作聲,半晌之後,白鐵恨道:「現在說那些空話都沒有用了,反正劉幼夫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了!」

  月華夫人淒然地道:「是的,假如沒有張菁菁的事,可能他還不會離得我那麼絕!」

  白鐵恨連忙道:「張菁菁是誰?究竟這是怎麼一回事?」

  月華夫人歎道:「張菁菁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醫道很精,她與一個姓袁的老婦人無意之中,闖到山上來,那時剛好我心口痛的老毛病發作了,她治好了我的病……可是她的姿容與溫柔使得幼夫如醉如癡,我也很喜歡她,便將她硬留了下來,原是想慢慢地說服她,叫她嫁給幼夫,可是這小妮子心上早已有了別人……」

  白鐵恨大笑道:「我明白了,她心上的人便是關山月,我這賢侄的人品比那小畜生強多了,她怎麼會移情別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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