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萬里江山一孤騎 | 上頁 下頁
二〇


  兩人立刻起了爭執,而且也動上了手,張雲竹自然不是敵手,被林驚鴻一掌擊昏,於是她帶著雪依馨重回昆侖山。

  張雲竹那一指點得很重,雪依馨雖然沒有死,卻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除了啞啞亂叫之外,再也不會言語了!

  林驚鴻經此一變,性情大異,對於張雲竹產生了永遠無法消弭的仇恨,山居寂寞,她又收了一個小女孩為徒,那便是孔玲玲。

  雪依馨在她悉心的調養下,瘋病時發時好,林驚鴻想盡一切方法,還是無法治療她的病,也無法使她重新說話。

  悠悠歲月,已是二十年了,林驚鴻成為雪老太太了,醫道武功更精,脾氣卻更壞,除了一個飛天夜叉外,任何人都不准踏進雪神谷一步。

  直到張菁菁帶著關山月來到此地,那年青人所中的異毒引起了她的興趣,她答允治療他,不過張菁菁卻使她勾起舊恨,所以嚴令禁止她入谷。

  誰知張菁菁被彭大娘偷偷帶進穀後,與孔玲玲起了衝突,在千鈞一髮之際,或許是母女之間神秘的感應,居然將密室中的雪依馨引了出來。

  一聲菁兒,喚醒了她沉伏已久的記憶,更使她恢復了說話的能力,雪老太太在驚喜之下,對孔玲玲作了從來未有的痛責……

  然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

  張菁菁如癡如呆地聽完了這些往事之後,不禁唏噓淚下,哽咽著道:「姥姥!如此說來,您對爹似乎太苛責了一點……」

  雪老太太眉頭一揚,似乎又要發脾氣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歎息一聲道:「別的我都可以原諒他,只是他不該對馨兒下那種毒手,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夜夫妻海樣深,他怎可如此絕情!」

  張菁菁感到無話可說了,良久才道:「這麼多年了,您也該願諒他了,爹那時也是萬不得已,毒蛇齧腕,壯士斷臂,您也是學醫的人,便應該瞭解他那番斷然措施的苦心!」

  雪老太太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瞭解,我若不瞭解的話,那一天就一掌將他劈死了,那裡還會讓他活到今天……唉!算了!一切都過去了,且莫論是非,現在我應該問問你了,那小夥子是你的什麼人!你們是怎麼一回事?」

  張菁菁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一般……

  這種羞紅使雪老太太憶起當中張雲竹牽著雪依馨的手進來求婚時情景,景猶歷歷在目,卻己人事全非,現在輪到年青的一代來經歷情海的濤波了……

  花開花謝又一年!

  雪神穀對外唯一的通路被積雪深深地封了起來,雪老太太--林驚鴻願意伴著她劫後重生的女兒--雪依馨終老此穀,再也不履人世了。

  她的武功與她超凡的醫術都交給了張菁菁,只有一個條件--要她持著孔玲玲的頭--方可以重新叩開那深封的山徑,因為這是她唯一的願望。

  孔玲玲的武功是她一手傳授的,從孔玲玲毒手弑師的行為看來,這女孩子定是個絕端惡毒的人,醫在濟世,她不能替人間留下一個禍害!

  飛天夜叉彭菊人沒有理由再留在山上了,她伴著兩個年青人重入江湖,自不免有無限的感慨,尤其是她的心中,也隱藏著一份秘密,那是她與前任明駝令主獨孤明之間的隱密,她曾不止一次地向關山月打聽獨孤明的死因與當時的情況,關山月的答案卻很難使她滿意!

  這年青人似乎永遠有著沉重的心事,他兩次出現,都足以震驚江湖,可是一連兩次,他也像是空中的慧星一般,才將那耀眼的光芒作輝煌的一閃,立刻又黯然消亡……

  只有在接觸到張菁菁明眸中的水樣溫柔時,他臉上的陰霾才會偶而開朗一下,有的時候也會報她一個微笑,那是個友善的笑,含著八分的感激,二分手足般的親切!

  他幾乎死亡兩次,張菁菁救活了他兩次,感激是必然的!

  他孑然孤露,從無兄弟姊妹,張菁菁是唯一與他接近的女孩子,所以才生出那兩分親情……

  總之,在這冷漠的年青人身上、臉上,找不出一絲熱情,一絲屬於男女之間的火樣熱情,那兩分兄妹般的溫情能使張菁菁滿足嗎?

  這個問題更難答覆了,張菁菁口口聲聲叫他關大哥,陪著他高興,也伴著他憂愁,她只在默默中獻出自己,卻從不對他要求什麼!也許是她在等待著,等待著他冰封的臉上綻出火樣的情花。

  西山陽關無故人!

  他們是由西而東,東入陽關,應多故人,可是這一路行來,他們卻沒有引起任何江湖人的注意!

  飛天夜叉息影已久,江湖人早就將她淡忘了。

  張菁菁微不足道,關山月卻曾在一年多以前大出風頭,大家會淡忘得這麼快嗎?那應該是不會的,也許大家認為他是死了!

  荒村野店中,他們也曾聽到過一些鏢客武師們閒談,意外地發現一年多來的江湖竟是出奇的平靜!

  落魂谷孔文通死後,孔文紀也將落魂穀封閉了,退出江湖活動,孔玲玲似乎並沒有回家,否則不會毫無傳聞。

  一些原來附托在孔家江湖人也都消聲匿跡,浩浩江湖中,仍是那些名門大派的天下,少林、武當、終南、點蒼、崆峒、雲台……

  這些劍派拳幫的門規甚嚴,門下的弟子都是仗義行俠之輩,絕無橫行不法的行逕,因此武林中有著一年多太平的歲月!

  來到酒泉城郊,由於這是西北道上的重鎮,所以略為熱鬧,尤其是城外的騾馬店,更是江湖人打尖歇腳的匯合處!

  因為西北道上,多半是結隊的客商,歇息下來,連人帶牲口加上貨車,要占一大片位置,城裡面街市擁擠,自是無法容納,於是城外的騾馬店便應需要而生,利用大片空地上搭了幾間棚屋,用以招待客人,另外卻有著絕大的空間,足以安頓那些車輛牲口,隊商們不但可以在此吃喝休息,更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牲口,換鐵蹄,修車軸,凡是一切行商所需要的服務,都可以得到滿足,因此也形成了城外畸形的繁榮!

  關山月等三人也在店棚中占了一幅座頭,吃著鹵羊肉,喝著烈酒,留心地諦聽那些緊身短靠的江湖客們互相的交談,藉以瞭解目前江湖的動態!

  可是他們很失望,因為這裡所聚集的,不過是些四五流的江湖人,出言粗鄙,不是賣弄著一些俗不可耐的江湖掌故,就是誇耀著冶遊的經驗,然後是粗獷的打趣,毫無拘束的大笑!

  張菁菁雖然是個女孩子,可是她生長在沙漠中,與遊牧的維吾爾人一起長大的,對於這些倒是很習慣,話說得再粗,她聽了也不會臉紅!

  飛天夜叉彭大娘年紀大了,也沒有什麼,反倒是關山月異常地不習慣,不住地用眼去瞪那些人,不過這是人家的自由,他自是無權干涉!

  正在他極端不耐煩的時候,店棚外突然卷起一片急蹄聲,接著下來了十幾個大漢,每個人都是鮮血淋淋地缺了一隻左耳!而且是明顯地被人割掉的!

  這十幾個負傷的漢子立刻給棚店中帶來了驚擾與肅靜,每一個人都停止了談笑,以驚愕的神情,望著他們!

  為頭的一個大漢立刻高聲叫道:「店家!快打盆水來,請個好大夫!」

  店家急忙給他們捧了幾盆水,一面結結巴巴地道:「爺們是怎麼會事,附近可沒有好大夫,那得到城裡去!」

  那大漢立刻怒道:「雇車上城裡拉去!我們要是能進城,還會在你這留下嗎?我們這份德性進了城,可是把雙英鏢局的牌子砸到家了!」

  四周立刻發出一聲驚籲,好像這雙英鏢局的招牌很響亮,因之對這些人的受傷更感到不解,而且更沒有人敢去動問了!

  關山月心中一動,立刻朝彭大娘一伸手,意在討取她包袱中的刀創藥,那是由昆侖山中帶出來的治傷聖藥,為數不多,本來是留作必要時之用,因此她顯得有點猶豫。

  可是張菁菁毫不考慮地打開包袱,把藥拿了給他,彭大娘只好不作聲了,從雪老太太承認她是外孫女兒時,彭大娘的心中也認定了她小主人的地位!

  關山月接藥在手,立刻過去到那大漢的身邊一拱手道:「兄台請了,在下身畔恰好攜有家傳治傷之樂,倘兄台不棄,便請賜用……」

  那大漢見他是個書生打扮,也不認得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明駝令主,因此對他的藥並沒有十分信心,不過見他一片誠意,倒是無法拒絕,也很客氣地道:「多謝相公!」

  關山月抖開紙包,挑了一些藥末彈在他的創處,果然神效異常,那大漢只覺得傷處一陣清涼,不但止住了血,連痛楚都消除了,不由得咧著嘴道:「相公的藥真靈,還有幾個弟兄,煩請相公一併醫治,兄弟一定重重酬謝!」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兄台何必那麼客氣!」

  說著替那幾個人一一都施予治療,那為首的大漢見關山月外表雖然斯文,身材卻頗為昂藏,眉目之間,英氣照人,談吐之間,尤見威儀,倒是不禁對他另眼相看,拱手作禮道:

  「相公尊姓大名,望乞見示,以後尚可報答一番,兄弟姓孫名七,外號黑鷹,在雙英鏢局中擔任副手,相公在甘涼道上,若是有所差遣的地方,只要一提兄弟的名字,總會有武林朋友,替兄弟代為應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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