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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徐彪道:「是從山下廟裡借來的,小的太糊塗,事前沒想到他們都是這樣排場,叫莊主受屈了。」

  李嬌嬌道:「那你們怎麼辦?」

  徐彪道:「小的們在地上鋪張毯子就行了。」

  李秋鴻道:「你們能席地而坐,為什麼我們就該特別呢,把桌椅搬開,我們一起坐在地下。」

  徐彪忙道:「那看起來太寒酸了。」

  李秋鴻微笑道:「徐彪,你怎麼也是這種勢利眼,坐在地上難道就失了我的身份不成?今天的劍會,不是講排場,假如劍術不如人,即使你把皇帝的龍椅搬來也不見得光彩。快拿開,別惹我生氣了。」

  徐彪諾諾答應,李忠把帶來的毯子鋪開,李秋鴻與白素娟並肩而坐,左邊是楚無情,右邊是李嬌嬌,夫婦父女師徒坐在一起,喝著水壺裡的茶水,吃著乾糧,談笑自若,一派自得其樂之狀,完全不像是將要參加戰鬥的樣子。

  楚無情吃得很少,談話也不多,大部分的時間是在沉思,李秋鴻笑問道:「無情,跟著我這個師父你感到委屈吧,事事都不如人,尤其在這種比較的情形下……」

  楚無情忙道:「老師說哪裡話,老師淡泊的胸懷,弟子心折萬分,能坐此地,弟子覺得無上光榮。」

  「那你為什麼不開口,而且眉頭老是皺著呢?」

  楚無情一笑道:「弟子是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麼?」

  「今天的情形頗出弟子預料,看來三方面都勢在必得,而且都做了充分的準備,想要化解這場殺劫很不容易。」

  李秋鴻一歎道:「我也有此同感,雖然我事先得到過消息,但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

  楚無情忙問道:「老師對今天的事有什麼打算呢?」

  李秋鴻道:「我實在沒有什麼完善的打算,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你想如何才能解開這個僵局呢?」

  楚無情想想道:「弟子以為惟一的辦法是先聲奪人,儘量爭取每一場的勝利,將大家的目標都轉移到我們身上來,使他們相互之間,化去敵視之心。」

  李秋鴻道:「我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我才把嬌嬌放在最後出場,由你跟我先出去擋下去。」

  楚無情道:「不,老師的想法有一點地方不妥善,老師絕不能出去,否則嬌嬌最後就是勝利了,人家也不會甘休的,因為嬌嬌的能力大家全清楚,雖說她身兼三家之長,但另外兩家並沒有教她什麼,她的成就仍是老師教誨之功,假如她奪了魁,不僅樂九玄與柳葉青不服氣,連白老爺子對老師與師母都不會諒解,認為老師是故意輕視作弄他們。今天最後奪魁的人,非由老師擔任不可,這樣他們的心裡會好過一點,所以今天老師一定不能先出場。」

  李秋鴻道:「那不行,如果嬌嬌在我之先出場……」

  楚無情不等他說完就搶著接口道:「弟子知道,嬌嬌也不能出場太多,她最多只能在開始的時候亮個相,如果出場次數太多,她的劍法全泄了底,對老師最後的決鬥就大有影響了。」

  李嬌嬌道:「楚大哥,你太瞧不起我了。」

  楚無情笑道:「你別誤會,我絕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而是對你的脾氣瞭解得較為深入,你天性要強,不耐久戰,求勝心切,碰上一個較為頑強的對手,你十招之內不能取勝,就忍不住要把精招都使出來。」

  李秋鴻笑道:「我就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不讓她出去,再精妙的招式連用三次之後也就不靈了。」

  楚無情道:「因此弟子想前面的幾場都由弟子一人挑了。」

  李秋鴻歎氣一笑道:「無情!我相信你不是傻瓜,你也不看看那三邊的人有多少,要鬥多少場,你挑得了嗎?」

  楚無情微笑道:「弟子看見了,正因為他們人多,弟子才有這個想法,不管他們的人數有多少,但總不會高於四霸天吧,真正的主角還是您四位,這些人既不會高出四霸天,弟子上去失敗的機會應不多。」

  李秋鴻道:「一場場的單比,你應該過得去,但你不是鐵打的,幾場累下來,你會支援不住。」

  楚無情微笑道:「不會有很多場的,假如每一場都是我們這邊得點,用不了幾場,他們就沉不住氣而想親自出場了,因為他們怕我們的勝點太多了,就是擊敗了您,他們也得不到霸主的名位。」

  李秋鴻想了一下,才點頭笑道:「無情!你投身江湖實在太可惜了,你應該到軍旅中去求發展,因為你不僅天資過人,而且善於謀略,實在是個大將之材。」

  楚無情淡淡地道:「弟子志不在富貴,何況在仕途宦海求勝,要緊的不是才具,而是機緣與鑽營,鑽營非弟子所願為,機緣可遇不可求,從古到今,不知埋沒了多少的將才,李廣、李陵,論才具遠在衛青、霍去病之上,以功名論,卻不如衛霍。這條路不是我這種人走的,倒不如在江湖上,有多少能力,得多少成就。像老師這樣,北霸天名重天下,如果身在仕途,您恐怕連個千總都巴不到手呢!」

  李秋鴻輕聲一歎,沒有話說,懷才不遇的例子太多,千秋的事業一半在人,一半在命,青史上名將固然多,但被埋沒的人才,更多如恒河沙數,這是千古英雄的慨歎。

  關於出陣的問題,談到這兒就擱住了,李秋鴻不再反對由楚無情獨挑大樑,這使得李嬌嬌很掃興,噘著嘴道:「我苦練了多少年,就是等這個機會,找人好好鬥一下,沒想到都被楚大哥一個人攬了去。」

  楚無情微笑道:「嬌嬌!我不是愛搶風頭,只是先替你鋪路,真正臨到大場面,還是由你出頭,三霸天中有一個人出了場,就輪到你表演了,我的光芒蓋不過你的。」

  李嬌嬌連忙道:「楚大哥!你別誤會,我只是怕悶得發慌,絕沒有跟你爭名的意思!」

  楚無情笑道:「你也不好意思跟我爭,江湖上提起你火娘子,已經無人不知了,也應該讓讓我。」

  這句話總算把李嬌嬌逗笑了道:「大哥!你雖然才露臉江湖幾天,水郎君這三個字已經挺出名了。」

  楚無情面帶慍色道:「我雖然不認為這是個諷刺,但為我起這個綽號的人,並不是真正瞧得起我,所以我必須在劍會表現一下,證明我不是個膿包。」

  李嬌嬌看他有點生氣了,正想解釋兩句,忽然李秋鴻站起道:「紅蜂子來了,不知她要幹些什麼?」

  紅蜂子柳葉青果然氣勢雍容地走過來,白素娟忙著起立相迎,兩個年輕人也跟著起立。

  她是個性格堅毅的女人,鼻骨微聳,眼角略呈上吊,嘴唇很薄,兩耳密貼,具有這種相貌的女子多半是能幹,聰明而缺少溫柔,名利心切,佔有欲重。她年輕的時候,可能也是個美人坯子,但歲月對她不如對白素娟那樣寬厚,雖然年齡差不多,她顯然比實際的歲數要老上五六歲,而白素娟卻像是借到了十年青春,一出一人,兩人就有了十五六歲的距離。

  李秋鴻很客氣地拱拱手叫了聲:「柳寨主!」

  白素娟也叫了聲大姐,李嬌嬌才上前參見師父。

  柳葉青冷漠地道:「嬌嬌,我是特別來關照你一聲,以後別叫我師父了,我教你的那些劍法根本就不能認真。」

  李嬌嬌無可無不可地答應。

  白素娟卻道:「柳大姐,這是何苦呢。嬌嬌跟你學藝有好幾年了……」

  柳葉青冷笑道:「李夫人,你心裡清楚得很,我們柳家的劍法從來不傳外姓,但到了我手中,柳家竟絕了代,我只好把一個姨甥過到名下,因為家姐也只有一個兒子,一肩雙挑,所以沒改性,但方明遲早是我青蜂寨的主人,我收嬌嬌為徒,原是想將來她能嫁給方明的,這件事你丈夫曾經同意過……」

  李秋鴻道:「柳寨主,我可沒有同意,只是說兒女的事,將來由她自己去決定。」

  柳葉青怒道:「那不是等於同意了。」

  李秋鴻微怒道:「這怎麼能算同意呢?」

  柳葉青冷哼道:「婚姻之事,只有同意與反對兩個答覆,你不反對,自然就是同意了。」

  白素娟卻微笑道:「柳大姐,如果這樣就算同意,未免太牽強了,外子跟我談起過這件事,我就跟他說了,我們只有一個女兒,終身大事我們不替她做主,一切看她自己的意思,她跟令甥也相處了幾年,卻始終建不起感情來。」

  柳葉青怒道:「你們居中破壞,怎麼建得起感情?」

  李秋鴻怫然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幾時破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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