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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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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嬌嬌的臉色又變了一變,慢慢地收回了劍,眼中居然流下了眼淚:「楚無情,算我不對,我求你行不行。」 一向蠻橫無比的火娘子居然開口說出求人的話,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李老忠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 李嬌嬌的聲音中帶著哽咽道:「這是我第一次求人,因為我的馬比我的命還珍貴,它跟我了四年,是我最親近的一個夥伴,如果我自己受了傷,我絕不向人低頭求饒,為了它,我向你求饒,請你去替它醫一下。」 楚無情再也硬不起了,歎了一口氣道:「你既然這麼珍重它,為什麼不好好地愛惜它?」 李嬌嬌頗有悔意地道:「那是我不懂得馬,不知道怎樣去愛惜它,何況我平時也不會這麼對它的,都是被你氣的。」 楚無情笑起來道:「我可沒得罪你呀!」 李嬌嬌叫道:「你還說呢,我剛才氣得只想殺人。」 楚無情望了她一眼道:「你為什麼不殺呢?」 李嬌嬌頓了一頓才道:「我沒殺過,也下不了手,你別看我出身武林,我連一隻小鳥都沒殺過。」 李老忠忙道:「這倒是真的,小姐最恨殺生,她一回家,莊上的人連獵都不敢打,廚房裡的耗子造反了,也沒有人敢碰一下,小姐的心地最仁慈了。」 李嬌嬌一瞪眼道:「如果我的火胭脂治不好,我第一個就殺死你這老糊塗,禍都是因你而惹出的。」 李老忠知道她是下不了臺,連忙朝楚無情一拱手道:「老弟,你幫幫忙吧,我這條老命全靠你了。」 楚無情肅容道:「我可以盡心醫治,但把話說在前面,馬不比人,折了骨都沒關係,就怕傷了筋。」 李嬌嬌忙道:「傷了筋就怎麼樣?」 楚無情道:「傷了筋就註定沒救了,為了免除它的痛苦,只有殺死它,給它一個痛快的了斷。」 「那不行,哪怕它殘廢了,我也要養著它。」 楚無情冷笑道:「小姐,若你懂馬就不會這麼說了,馬在百獸中品格最高,性子最烈,尤其是良馬,假如它知道自己不能再奔跑時,你不殺它,它也會絕食求死的。」 「真的嗎?」 「你幾時見過跛著腿的良駒?只有那些喪失品格的劣馬,才會一拐一拐地給村夫拉破車子,但是它那條壞腿還是能將就使用才行,馬剩了三條腿,只能一跳一跳地走,除了宰掉吃馬肉之外,再也不會有別的用途了。」 李嬌嬌的臉上現出了痛苦的神色,哽然道:「我的火胭脂絕不會給人吃。」 「當然,供屠宰的馬都是劣馬,一匹良馬的價值很高,馬主人絕不會忍心在它死後拿去換回一點低廉的代價。」 李嬌嬌白了他一眼道:「照你說來,好像我的馬是死定了似的,那不行,你一定要治好它。」 「小姐,我是個馬夫,也許懂得一點醫馬的方法,但我不是神仙,如果它的腿筋扭斷了就非死不可。你不殺死它,它也會自殺的,這是烈馬的品格。」 「楚無情,你真是個無情的人,你不知道火胭脂對我的重要,它一定不能死。」 「小姐,馬的壽命比人短得多,通常只有三十二年,即使它無災無難,也會死在你前面。」 「不會的,她活多久,我活多久。」 楚無情發現她說這句話的態度異常認真,不禁奇怪地道:「小姐,假如它好不了呢?」 李嬌嬌咬牙道:「那就有兩個人陪它一起死,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因為是你惹我生氣而害死它的,我們兩個人都得為它償命,你別笑,我說的是真話。」 楚無情的確在笑,聽完她的話後還笑道:「小姐,我是個流浪的孤客,我的生死無所謂,你卻不同,你有這麼好的家世,這麼多關懷—你的人,難道竟肯為一匹馬而輕棄你的生命嗎?」 李嬌嬌咬牙道:「是的,不管有多少人愛我,但沒有一人比火胭脂更重要,我的外公、我的父親,看起來都對我很好。但他們是三霸天,他們心目中只有武功,他們關懷我,縱容我只有一個目的,要造就我去擊敗西霸天樂九玄。別看他們對我好,如果我在練功時出了一點岔子,他們對我比誰都凶,一招劍式練得不熟,他們會逼著我,累得我不能動時也不准休息,我知道自己脾氣壞,人家在背後叫我火娘子,甚至有人在背後叫得更難聽,叫我……這都是他們逼出來的,只有火胭脂才是我最親密的朋友,我傷心的時候,它安慰我,我哭的時候,它陪著我哭……」 楚無情忽然覺得對這個嬌橫的女孩子十分瞭解,也十分同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低聲道:「原來你也有不順心的事。」 李嬌嬌說暢了口,也像是找到了一個傾訴的,滔滔不絕地道:「從我懂事以來,就沒有順心的時候,洛陽、嶺東白家堡、浙西天日山,幾乎在這三個地方轉,拼命練他們的武功。昨天我知道把火胭脂催得太急了,但那不是我的錯,師父限我三天之內趕到此地,因為中途遇到了大雨,耽誤了半天,我只好快馬加鞭,一口氣連趕了八十多裡,連停都沒停一下,要不是火胭脂,任何牲口也受不了。」 楚無情訝然道:「難怪我說火胭脂的蹄鐵怎麼會損得這麼厲害,我原打算今天給它換新的,要不然它也不會摔倒了,十多丈的山溝,它應該跳得過的,就是因為蹄鐵磨損了,影響了它的衝力,你為什麼要這麼趕呢?」 「我也不知道,是師父的命令,多半是我爹又創出一兩式新的劍法,要我立刻學會好追上樂九玄。」 「學劍法也用不到這麼拼命呀!」 「你不知道,樂九玄行蹤無定,不斷地創出新招,我師父、我爹跟我外公都派人盯著他,誰得到一點消息,知道他創了什麼新招,立刻就研究出破解的方法,叫我趕緊練成功,好一直追過他……」 「四霸天分庭抗禮,各享盛名,並沒有人指出誰強誰弱,為什麼令尊他們一定要蓋過樂九玄?」 「那我可不知道了,反正他們三個人聯合起來,就是以樂九玄為鬥勝的,而這個責任就壓在我身上。」 楚無情默默地聽著,李嬌嬌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連忙道:「這個秘密,你可別對人說。」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跟我頂過嘴吧!我活到這麼大,除了外公、爹跟師父之外,從沒有人對我直起脖子說過一句話,外公他們管我,也是關起門來,不給人知道的,你是第一個公開給我難堪的人,我覺得你跟別人不同,可是剛才那些話,你千萬別跟人說,有一次我在練劍時被我舅舅闖進來看見了,從此我就沒再見過他。」 「為什麼?難道他被你外公殺了不成?」 「不知道,除了我跟師父學藝是公開之外,在家跟外公那兒我都是秘密練,而且是半夜裡關上門練,至於白天在場子上亮亮相,那只是做個樣子,爹跟外公當著人指點我的幾手劍法,都是我早就會的。」 就這麼說著、談著,他們已走到山溝旁邊,那匹全身火紅的良駒,已掙扎著站了起來,滾了一身泥漿,李嬌嬌歡叫道:「它能站起來了,可見不太嚴重吧!」 楚無情也不怕髒,跳下山溝,涉水過去,托起它的前蹄,按摩了一下才道:「稍稍扭了下筋,並不嚴重。」 李嬌嬌又驚又喜,半恨半惱地道:「這畜生真會裝,剛才我怎麼拖它,它都不肯站起來,差點沒把我急死。」 楚無情笑道:「它是為了救自己的命,也為了救我的命。」 李嬌嬌一怔道:「這是怎麼說?」 「這是一頭通靈異種,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傷雖不重,但扭了筋,如果立刻扶它站起來,很可能會增加傷勢而毀了它。因為急跑中它的氣血是翻騰的,最容易岔動氣脈,必須氣血平定後,才能慢慢恢復。」 李嬌嬌高興得笑了道:「當然了,找遍天下也沒有第二匹能趕上它了,要不我怎會如此疼它呢!它的腿真的沒關係嗎?要不要敷點藥?」 「都不必,它自己懂得保養,但是不能再要它趕路快跑了,至少要給它休息兩三天。」 「可以,我這次回家,至少也要停個把月,我三天不騎它,你好好喂它,一步都不讓它動。」 「那又不行了,該怎麼喂還是怎麼喂,每天仍然要慢跑幾圈,好馬不能有一天閑的,一閑下來就長膘變得癡肥了,所以乘騎的馬歇下來都用繩子吊著,不讓它們躺下,就是怕松了勁,這跟你們練武一樣,三天不練就陌生。」 「你好像對練武也懂得很多,你練過武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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