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情俠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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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怯生生道:「剛離去的那些人,看來也不是好惹的。他們避避雨,喝了幾杯茶,就要付這麼多銀子,必然於心不甘。您一走,萬一他們回頭來找麻煩……」 李嬌嬌輕描淡寫道:「茶棚不在了,他們找誰?」 老兩口聞言為之一怔,不禁相顧愕然。 蘇老頭不得不硬著頭皮問:「李小姐的意思……」 李嬌嬌直截了當道:「雨一停我就走,你們自己放把火將這裡燒了,去別處另謀生計吧!」 老兩口互望一眼,黯然無語。 李嬌嬌又道:「所以我要他們付出一千兩銀子,相信你們沒有虧本吧?」 老兩口既不敢違背這少女的決定,更擔心那些馬販去而複返來找麻煩,不得不收下了銀票和兩錠銀子。好在他們非但沒有損 失,反而賺進一筆意外小財。 不過,他們的損失難以金錢估計,因為…… 夏日的雷雨來得急,去得也快。不到半個時辰,終於雨過天晴,豔陽又從雲層中露臉了。 當李嬌嬌騎著她心愛的「火胭脂」,風馳電掣奔出數裡時,後方的山邊已火光沖天。 老兩口不敢陽奉陰違,果然自行縱火,燒掉他們經營好幾個年頭的茶棚和木屋。 李嬌嬌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意。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父母,外祖父及她師父,似乎沒有任何人敢違抗她,無怪乎這被寵壞的少女,會養成目空一切,睥睨當世的傲性。 而她也同樣付出了代價;儘管她長得很美,但是每個人只接觸到她火辣辣的壞脾氣,全然忽略了她的容貌,以及她美好善良的一面。 所以,至今她沒有一個真正知心的朋友。憑她的條件和顯赫家世,縱然有一些對她仰慕,或懷有高攀之心的江湖子弟,也把她視作一株多刺的薔薇,不太敢去接近她。結果換得個「火娘子」的外號,甚至更不雅的「江湖豪放女」! 她一年分三處居住,三個月在家,三個月在外祖父家,半年在師父處,接受三位當世高手的武功傳授,是以每次輪到回秋鴻山莊,她都歸心似箭。 途中一場雷雨的耽擱,使她一路急如星火,快馬加鞭,一口氣賓士八十裡,雄偉壯觀的秋鴻山莊已遙遙在望。 由於受了點風寒,回到莊內,將「火胭脂」交人牽走,她進去拜見過爹娘,聊了片刻便回房去更衣休息。 這一躺下就昏昏入睡,連晚飯都未吃,一直睡到第二天淩晨。 好在練武的底子扎實,經過一夜休息,起身後略事運功調息就沒事了。 這些年來,她已養成個習慣,無論是在秋鴻山莊,嶺東白家堡,或是浙西天目山師父那裡,每天一定是清早起來先遛一趟馬,用最快的速度飛馳幾十裡,然後才開始練功夫。 今天照例來到馬廄,卻不見她那心愛的「火胭脂」,而且整個馬廄遍尋不著,教她怎不火冒三丈? 盛怒之下,她的皮鞭指著李老忠的鼻子,把這位管事嚇得瑟縮直抖。雖然在輩分上,他還是李嬌嬌的遠房族叔,但是他四十年來,一直在吃著李秋鴻的飯,管理馬匹,等於是個下人。遇上這位蠻女郎,別說擺不出長輩的架子,連稱呼上也不敢充長輩,結結巴巴地道:「小……小姐,你的『火胭脂』絕不會丟,誰也沒這麼大的膽子上這兒來偷馬……」 李嬌嬌的鞭子高高舉起,差一點就要落下來,怒聲叫道:「還說沒丟,沒丟怎麼會不見了?」 「也……也許是小楚牽去放遛。」 「小楚是誰?」 「是新來的馬夫,對相馬、養馬都很內行!莊主的菊花青折了腿,連獸醫都說沒指望,可是這小夥子一拾掇,不到十天,居然完全復原。」 「我不管這些,你該知道我的習慣,每天早上……」 「是的,小姐昨天才到家,我忘了關照他,他來了不到一個月,不知道小姐的習慣,等他回來我馬上告訴他。這傢伙就是愛馬,尤其是好馬,他不像個做粗活的人,完全是因為我們這兒有幾頭好馬,他才留了下來。」 「這傢伙一定是個偷馬賊,把我的馬偷走了。」 「不,不會的。莊主的菊花青,夫人的雪中炭都是口外的名駒,他照顧得好好的。」 李嬌嬌怒道:「菊花青跟雪中炭怎稱名駒,跟火胭脂比起來,連拉磨都不配,如果我的馬丟了……」 李老忠連忙道:「一定不會,小姐等一下,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小楚不像是個會偷東西的人。」 李嬌嬌叱道:「還要等他回來?馬上給我找去,如果今天找不回來,所有馬房裡的人都得吊起來。」 李老忠擦擦腦門上的汗,諾諾連聲地道:「是!是!我馬上去找,他多半是在河邊上。」 召集了馬廄中幾個人正準備分散去找尋時,忽然遠處蹄聲得得,跟著晨霧中隱約出現一騎紅影。 李老忠如釋重負似的噓了一口氣道:「喏!這不是回來了嗎?我說過他不會偷馬的。」 李嬌嬌卻像箭一般地沖出去,迎著那一人一騎,到了跟前,刷的就是一鞭揮出去。 馬上的人動作很矯捷,一矮身彎腰躲過了,李嬌嬌打人不是第一回,因為她要打人沒一個敢躲的,所以她的火更大,兜回鞭子,正想揮出第二下時,馬上的人卻跳了下來,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李嬌嬌的手在空中停住了,她看見的是一個俊逸的青年,青布衣裳套著一副健壯的身體,她已經算高的了,尋常的男人都矮她半個頭,這個青年居然還高出她一截;而他的眼光,在憤怒中露出正直的光芒,是她從未接觸過的。 他瞪了片刻,才沉聲問道:「你為什麼動手就打人?」 這一問使李嬌嬌又火上來,厲聲道:「你還敢問?誰叫你騎我的馬?」 李老忠趕過來了,不過他怕挨鞭子,站得遠遠地叫道:「小楚,你怎麼把小姐的馬騎走了?」 那青年這才哦了一聲道:「你就是剛回家的李小姐?」 李嬌嬌怒道:「你連我都不認識?」 青年微微一笑道:「我怎麼會認識呢?你昨天才回家,又沒人給我介紹,不過你這匹馬可真好,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一匹,只是你對它太不經心了,簡直是在虐待它。」 李嬌嬌生平沒有聽過別人的頂撞,而這馬夫一開口就斥責她,叫她如何受得了,揮起鞭子又想擊來,可是那青年卻毫不畏懼地往前一挺道:「李小姐,別以為你長得漂亮就可以隨便打人,天下的男人並非個個都是願意挨打的賤骨頭,我請你認清楚。」 李嬌嬌揮鞭打人是興之所至,從沒有為什麼,但今天居然有人替她安上這個理由,倒是大出意外,因此揮起的鞭子,遲遲未能落下。 李老忠大急道:「小楚,你怎麼可以對小姐這樣說話?」。 青年微微一笑道:「為什麼不能?除此之外,她還有什麼理由打人?她是小姐,我是馬夫,但我憑力氣賺飯吃,並不是靠挨打來求生活。」 說完把韁繩往李嬌嬌手裡一塞道:「馬還給你,昨天你馳得它太緊了,幸虧我帶它遛了半天緩過氣來。這是良駒,耐得住長途急馳,但停下來不能讓它馬上休息,一定要帶它遛一陣才行。如果你不想毀了它,最好今天別再騎它,好馬也是血肉之軀,需要休息的。」 語畢回頭就走,李嬌嬌怔了一怔才叫道:「小楚,你站住!你這麼輕易就想走了嗎?」 青年站住了,回頭冷冷地道:「李小姐,李三爺年紀大我一截,可以叫我小楚,你卻不夠資格。我叫楚無情,以後記住了,對人要有點禮貌。」 目空一切的李嬌嬌,突然遇到一個桀驁的,倒是一種新的刺激,再者楚無情這個名字也使她感到奇怪,因此她臉上反而湧出一陣笑意,問道:「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呢?」 「名字就是名字,還有什麼原因嗎?」 「你叫這個名字,一定是有道理的,你是怎麼無情法呢?」 「你叫李嬌嬌,又有什麼道理呢?像你這種個性,一點都不嬌,怎麼會用嬌嬌為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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