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千樹梅花一劍寒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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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無非苦笑了一下道:「人家就是想耽誤我們這麼久,以便從容撤退,而且那暗中之人眼看著他們上當而不加阻止,恐怕也是同樣的心思!」 林淇長歎一聲,愁眉不語,柳無非乃勸慰他道:「你急也沒用,好在尊大人安全無恙,而且還救走了一個人,足見這批匪徒已在他的監視之中,我們遲早都會得到消息的!」 林淇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動手把童天月師徒與孫冬都移到廳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也坐在一邊唉聲歎氣。 柳無非微笑道:「淇兒,我們在這裡還要很久,餓著也不是事,桌上的東西又不能果腹,你看守著他們,我另外去找點吃的東西來!」 林淇連忙道:「這怎麼行呢!有事弟子服其勞,還是讓弟子去吧!」 柳無非笑笑道:「我倒不是對你擺師父架子,不過你找點事情做做也好,免得在這兒悶坐著想心事,乾著急!」 林淇臉上一紅,對師父的好意十分感激,乃起身出廳向後面走去,剛才他已搜索過一遍,對各處位置較為清楚,一逕向廚房行去。 走到廚房裡面時,他又怔住了!他剛才到此地時,灶上還是冷冷的,此刻卻騰騰地冒著熱氣,爐中也燒著柴火,鍋上架著蒸籠。 掀開籠蓋,裡面蒸著一頭乳豬,香氣微噴,顯然是剛蒸上不久。 「這又是誰搗的鬼呢?八成是那個暗中施放木簽的傢伙,他究竟是甚麼意思呢?」 「友乎?敵乎?」 「善意乎?惡意乎?」 「是善意,是朋友!他不該讓孫冬等人上當!是敵人,是惡意!他怎會出手救師父呢……」 林淇在心中不住地犯著怙惙,對著那頭新蒸的乳豬也拿不定主意。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輕響,急忙回頭時,卻見門上貼著一張字條,他顧不得去看內容,急忙追了出去,又是一點影子都沒有。 僅只有眨眼的工夫,這個人居然能躲得無影無蹤,他的身法之快,簡直是令人無法相信…… 懷著一肚子的納悶,他再回到廚房去看那張字條,只見新墨淋漓,以娟秀的筆法寫著幾行草書:「囊中有酒,灶上有豬,放心吃喝,絕無舛錯,行人向西,不日可獲,既醉且飽,釋懷高臥!明日上路,切忌人多,黃土崗上,謹防毒火!」 林淇看後又不禁呆了!這筆跡在娟秀中帶著挺拔,雖出於女子之手,卻未減卻豪放之氣,至於這內容卻更令人不解了。 這個女子(他姑且如此假定)處處對他提出警告,又處處對他照顧,應該不是敵人一夥,然而她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的行徑又安著甚麼心思呢? 一面想著,一面摘下紙條藏入懷中,然後走到灶下添進柴薪,一會兒工夫,籠上的乳豬已經熟透了,冒出陣陣香氣。 他在廚房裡又找到一小壇密封的酒,將乳豬放進盤裡,端到客廳中與柳無非一同吃喝,卻將字條的事隱住不提。 可是他心中已暗自有了計較,十三友中新添了三個女子,一個是夏妮,一個是李芳菲,另一個卻不知道是誰? 夏妮與李芳菲的字跡他都見過,這字跡很陌生,可能就是那不知名的女子所寫,而且按照情形推測,她一定還留在這裡,在暗中窺視著。 「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出來。」 在吃喝中,他一直在默默的動著腦筋,吃完後,他果然放心地倒在一張椅子上,微笑地對柳無非道:「師父,目前我們身在敵境,又要照顧三個人事不知的人,所以我們必須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現在我先睡一下,到晚上再換您休息!」 柳無非見他去了一趟廚房後態度大為改變,雖不知其中原故,但是見他不再愁眉苦臉了,心中也很高興,便笑著答應了。 林淇一覺醒來時,已是繁星滿天,他又到廚房裡尋了一點食物來果腹後,便催著柳無非休息,看他在椅子上閉目睡著了,林淇索性走出廳門,在院子裡慢慢地踱著方步。 上弦月掛在碧青的天幕上,襯著四野朗星,益發顯得夜色宜人,晚風中送來一陣陣的花香,那是庭角的薔薇芬芳。 林淇踱了一陣,突地抬頭對著明月,朗聲曼吟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招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敘天倫之樂事……」 這是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是一篇膾炙人口的絕妙佳文,林淇觸景生情,信口念了出來,可是念了一半,他仿佛忘記了下面的文句,盡是念著:「會桃李之芳園,敘天倫之樂事……」 一連重複了好幾遍,他仍是搔手蹙額,喃喃不已。 突然暗中傳出一聲輕脆的語音,替他接了下去:「開瓊宴以生花,飛羽觴而醉月!」 林淇冷笑一聲道:「你終於憋不住了!」 身形猛進,向著發聲之處掠去,但見屋下的陰影中飄起一條人影,電閃似地朝屋面上竄去。 林淇如何肯放鬆,展開身法,跟在後面緊追不捨。 月光中,他看見那道人影十分小巧,穿著銀紅的門衫,果然是個女子,然而她的輕功十分卓越,在屋面上像流星似的跳了幾跳,又落在廣闊的平野中,林淇拚將全力不但沒追上,反而把距離愈拉愈遠了。 眼看著平野將盡,迎面一片黑壓壓的樹林,要是讓她進了林子可就難追了,一急之下連忙出聲喊道:「喂!你再不停腳,我可要放暗器了!」 那道人影已接近林邊,腳下毫無停意,林淇心急之下伸手揣入懷中,也不管撈著甚麼東西,劈手就擲了出去。 這一擲勁道很足,但見一溜銀光直射那道人影的後心,帶著掠空的呼嘯,眨眼即至,那道人影逼不得已,止步回身一抄,恰恰接住銀光。 林淇也趕到了,奮身探臂就朝那人的手上攫去,原來他慌急之中竟把段金花還給他的那顆珠子當暗器打了出去。 珠子並不可貴,貴在它跟螭龍鼎上的隱秘有莫大關係,林淇發覺時已經太遲了,無怪他急著想奪回來。 那人似乎沒想到林淇會如此相待,倉促間只得向旁一閃,然而林淇的出手太快了,沒等對方躲開即已抓了過去,一把握個正著。 觸手之下,但覺潤滑柔軟,原來他慌忙中把人家的手抓住了。 月光下他看清了這個人,那是一個女孩子,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圓圓的臉上嵌著星也似地明眸,驚愕中帶著憤怒。 林淇立刻覺得臉上一紅,慌忙又把手放開,訥訥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女孩「哼」了一聲,冷笑道:「聽說你是淮陽第一佳公子,原來只是個輕薄的狂徒!」 林淇被罵得羞慚無比,恨不得地下有個洞能鑽下去,怔了半天才道:「姑娘,對不起!在下太造次了,只是在下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那顆珠子……」 那女子將手中的明珠看了一眼,冷笑道:「珠子怎麼樣?難道還怕我搶了去,你到過我家裡,那裡甚麼東西都比你這顆破珠子值錢!」 說著雙手一合,好像要將那顆珠子拍碎一般,林淇急得大叫道:「姑娘,使不得!」 那女子冷笑道:「為甚麼使不得?了不起賠你一顆,再說這顆珠子是你拿來當作暗器打我,被我接過來的,又不是我偷的搶的!」 林淇又窘又急,連連搓著手,吃吃地道:「在下自知太以冒昧,可是此珠乃寒家祖傳之物……」 那女子聞言也攤開手掌,對珠子看了一眼,只見珠上光華很強,而且還有綠線絡住,倒是有點相信了,然而她瞥見林淇窘急之狀,乃又輕輕一笑道:「既然是祖傳的寶物,你為甚麼又隨便當作暗器使用呢?」 林淇紅著臉道:「在下從來不用暗器,剛才是追得太急,恐怕姑娘進入樹林之後不容易找到,情急之下,隨手打了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予以賜還!」 那女子笑了一笑,並不還他珠子,反而問道:「你追我做甚麼?」 林淇又被她問住了,遲疑半天才道:「廳中飛木,廚間留字,不知是不是姑娘?」 那女子促狹地一笑道:「你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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