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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四章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貴州座落於中國西南,群山夾峙,經年都是鬱雲堆積,苦雨纏綿,所以人說黔中是「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睛」。

  一到了秋天,更是秋風秋雨愁煞人,天像是一口漏了底的鍋,整天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這是一個近晚的時分,惱人的苦雨總算停止了,樹枝上殘餘的雨珠仍落著,滴在鬆軟的泥土上,滴在離人的心弦上。

  崎嶇的山道上,突地馳來了兩匹駿騎。

  馬背上跨著一雙勁裝騎士,他們的衣服都是水淋淋的,顯見在雨中行了很久,馬身上也滴著水,而且還冒出絲絲的熱氣,說明了他們趕得很急。

  是什麼理由促使他們要冒雨急馳呢?只要明白了他們的身分,這問題便很容易得到解答了。

  這兩個人正是羅仙客和林淇,間關萬里,從揚州趕到這荒僻的雲貴邊境上,難道真為的是遊歷嗎?

  馬到一個崎嶇的山道岔口上停止了,羅仙客一面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面沉吟踟躕,像是無法決定該走哪個方向。

  林淇在旁邊焦灼地道:「怎麼!羅大哥,你不認識去路了?」

  羅仙客困惑地搖著頭道:「是的!我還是在十年前追隨家師到過駱家堡,印象已十分模糊,因此我也無法決定哪一條路是正確的。」

  林淇想了一下道:「黔中四豪在武林頗有名望,隨便找個人家問一下不就得了,這件事情可不能耽誤,若是中州的消息早到了一步,他們有了準備,對我們可大為不利。」

  羅仙客苦笑了一下,道:「老弟說得倒容易,我們這一路行來,沿途可曾見到幾戶人家,這等窮山僻野,有時一連幾十裡都罕無人跡。」

  林淇十分煩躁地道:「那我們只好隨便決定一條,碰碰運氣了。」

  羅仙客搖頭道:「那可不太妥當!此地都是山道,一錯出去,最少得兩三百里才得回頭,耽誤下來,就是一天行程。」

  林淇更是焦灼地道:「那怎麼辦呢?我們總不能老等在此地。」

  羅仙客沉思片刻,才指著一條路道:「駱家堡位近東南,這條路的成分大一點。」

  林淇不答話,催馬直馳而前,羅仙客急忙追上道:「老弟,我只是猜測而已,卻不敢說有把握。」

  林淇頭也不回地道:「管他呢,反正我們總要前進的,錯了最多回頭,哪怕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這批惡徒們結清舊帳。」

  羅仙客略一遲疑,才歎了一口氣道:「其實駱家四兄弟並不算太壞的人,他們最多是辦事不明而已,得饒人處且饒人,像老弟對付馬思駿的手段……」

  林淇冷笑一聲道:「以他們對待我恩師與白前輩的行徑,簡直是萬死不赦,我只剜了馬思駿一隻眼睛還是便宜的,只可惜馬思駿溜得快,否則我非割掉他的舌頭,看他還有本事挑撥離間,顛倒黑白去。」

  羅仙客默然片刻才道:「中州二傑名譽本來不大好,老弟那樣對待他們自不為過,黔中四豪可還有點俠名,老弟是否能寬容一點……」

  林淇搖頭道:「不行!這四人尤其該殺,中州二傑不過是縱子為惡,溺愛不明,所以只剜目斷舌,就算是懲罰了,這四人非身首異處,不足以報白前輩之仇,白玫瑰老前輩有一本小冊子專記武林人物的劣跡,他們列在首誅之內,若不是白前輩失了功力,早就要找他們了。」

  羅仙客一愕道:「家師與駱家兄弟私交甚篤,卻不知他們有甚麼大惡事蹟……」

  林淇冷笑道:「表面上裝著善良的人,暗底下卑鄙的事也最多!」

  羅仙客詫然道:「老弟可以告訴我嗎?」

  林淇搖頭道:「不行,我答應過白前輩,除了見到他們本人外,絕不宣揚他們的醜事,這也是白前輩的忠厚處,她一生鋤奸誅邪,卻不肯說明理由,甘願受著所有人的誤會,她把未了的事交給我,我自也不能辜負她。」

  羅仙客跟著歎息一聲道:「江湖中盛傳白玫瑰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凶人,卻不知她老人家竟是個仗義誅邪的正俠之士……」

  林淇慨然道:「豪俠之士,行事但求心安,根本不在乎人間的毀譽,白前輩將她未了的事交給我,我真怕會辜負她老人家,那本冊子上所列應予誅戮之人,多如天星河沙,我這一枝劍,真不知要磨得多利才能殺盡。」

  羅仙客大驚道:「會有這麼多?」

  林淇歎口氣,點點頭算是回答,羅仙客不敢追問那冊子上的名字,他知道問也沒用,可是臉上卻泛起憂色。

  林淇剛好回頭看見了,微微一笑道:「羅兄放心好了,貴派只有令師叔一人名列殺錄簿,白前輩自己已經完成了,令師長春真人深明大義,未予追究,因此你我今後絕無為難之處。」

  羅仙客臉色一寬,籲了一口氣,輕輕笑道:「家師一生耿直,我倒不擔心這一點……奇怪!白前輩自己也有傳人,她未了心願,為何不交給李姑娘代行?」

  林淇臉色微微一動,道:「此事恕難奉告,而且李姑娘本身也不知此事,羅兄日後若是見到了她,千萬也請守密。」

  羅仙客愕然地點點頭,不久之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捉摸了半天,仍是忍不住問道:「愚兄還有一事不明,月前老弟與馬思駿動手過招時,未出三式,即已剜出他的一目,功力較在揚州時好似高出許多,以老弟現在的身手,揚州橋畔,獨當眾人也不至於落敗,老弟為何要藏技不露,坐令慘劇發生……」

  林淇長歎一聲道:「天意如此,說也無益,羅兄不必多問了。」

  羅仙客連問了幾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只覺得這個年輕人身上充滿了神秘,變得越來越不可解了。

  羅仙客突然略一審視道:「糟了!我們走錯了路,這兒是苗村……」

  林淇望了他一眼道:「羅兄怎麼知道的?」

  羅仙客手指那些茅屋道:「只有苗人才將草屋蓋成圓頂,只須一看型式便可得知!」

  林淇微微一笑道:「羅兄是故意將我帶到此地來的吧!」

  羅仙客紅著臉道:「我說過路不太有把握,十年前的事怎會記得那麼清楚,而且我在指路時,老弟也決定得太快……」

  林淇微笑道:「羅兄不必解釋了,我知道你對黔中四豪的私情仍在,揚州橋畔決鬥時,你隱而不出,就是避免跟他們見面,一入貴州境內,你藉口天雨,慢慢地延迂行程,一路上有許多三岔路您都沒走錯,偏偏到了最後會錯了,兄弟就是再傻,也該看出來了。」

  羅仙客訕訕地道:「老弟請多原諒一點吧!愚兄十年前隨家師在駱家堡做客時,蒙他們多方優待,實在不忍心見他們受戮於劍下。」

  林淇正容道:「是非不可不明,正義不可不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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