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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人我是帶來了,只是不能明著帶進來,免得泄了身分,我要二十份執事腰牌,名單暫不呈送,憑牌辦事,由我負責。」

  「是!統領有用人的權,名字不鐫上腰牌也可以,但是必須要申報上來,以便向戶部支俸。」

  「這二十個人不報名,統一支俸,由我統一具領後,再分發給他們。」

  「統領,照規定上,至少要報告上面一聲的。」

  「上面是誰?范總管,我這個統領是隨著大統領同進退的,所以我只認一個汪老伯,假如他要問我,我會直接告訴他,否則我絕不告訴第二個人,那些腰牌你給是不給?」

  大米飯沒辦法,只得道:「當然給,統領要幾塊金牌?幾塊銀牌?幾塊銅牌?」

  「本座帶來的人,沒有使用銀銅牌的,自然全是金牌。」

  「這個恐怕沒辦法,照編制規定每個廠中金牌是二檔頭缺,只有三十名缺額,現在已有廿四名了,統領最多只能補上六名!」

  「沒那事兒,我不理什麼限制。我這些人員是對外辦事用身分不夠辦不了事。你所擔心的是怕那些俸給報不准,這沒關係,不夠的我自己補上。二十面金質腰牌,你立刻給我送過來,范總管,以後我交代的事,你少給我談規定,廠衛辦事,幾時守過規矩的!」

  他的態度一硬,反而把大米飯吃住了,連忙唯唯諾諾地把金質腰牌送來了。

  碧瑤瞧了笑道:「還是你這位統領威風,這傢伙雖然對人恭順,但最會拿翹找麻煩,動不動就拿規定來難人。因為所有的規定只有他一個人清楚,只好由著他說去,別人為了辦事方便,只好常送他一點小人情。」

  南宮少秋神色微動地道:「原來他好貨!」

  碧瑤道:「自古太監沒有不貪的,包括我義父在內,都有這個毛病。」

  南宮少秋道:「他們又沒後人,自己在宮中,衣食不缺,也沒有多少時間去享用,要錢幹嗎?」

  碧瑤一笑道:「這你可問住我了,我也說不上,也許他們是天生愛財吧。大米飯私下有兩處公館。一處是他的家人,由他哥哥當家,另一處則是住了幾個粉頭兒,丫環婆子用了一大堆呢。」

  南宮少秋搖頭歎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真是天曉得,為家人設個窩,倒還情有可原。另外那個藏嬌金窟,不是浪費嗎?明擺著是替人預備,花錢去買王八做,這傢伙的癮頭可真不小。」

  小紅不禁掩著嘴笑。

  碧瑤雖也忍俊不住,但卻強繃著臉道:「南宮兄,你能不能說話正經些,要知道你現在是西廠廠衛統領,總要有點威嚴!」

  南宮少秋道:「那可沒辦法,我生來就不喜歡搭架子,所以才走進這個圈子,否則我早就做官了。」

  碧瑤道:「我最討厭一個人油嘴滑舌!」

  南宮少秋道:「那你也只好將就一下。碧瑤,我第一次見你也沒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你為我作成了這個差事,我很感激,但並不表示我一切都得聽你的。」

  他的神色逐漸正經起來了。

  碧瑤也是一怔,頓了頓道:「我幾時要你全部都聽我的?」

  南宮少秋笑笑道:「也許你自己不覺得,可是情形的確如此,你認為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行。你先是告訴我如何做事,現在又要告訴我如何做人了,甚至於告訴我如何做一個你喜歡的人,那是不可能的。我認為大家相處,最重要的就是互諒、互敬、互重,在欣賞別人的優點時,也要同時容忍他的缺點,不要勉強別人改變來適合自己。」

  自從認識相交以來,這是南宮少秋第一次規規矩矩、正正經經地說話,卻使碧瑤最受不了。

  她脹紅了臉道:「我是為你好,否則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南宮少秋緩緩地道:「沒人規定這個統領一定要什麼態度,只是你自己不喜歡而已,假如我一定要討你喜歡才能幹統領,我寧可不幹。」

  「幹不幹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這句賭氣的話,她回頭就跑開了,惟恐眼淚會流出來。

  小紅白了南宮少秋一眼道:「少爺!你也是的,她不過才說了一句,也的確是為你好……」

  南宮少秋道:「你也認為她是為我好嗎?這個統領雖然權大,卻不是真正的官兒,而且也不受人管。況且我就算行止失常,禦史也參不了我,因此我用不著裝起一副正經的樣子來給人看。」

  「將來你不是永遠幹這一行,你要去帶兵的!」

  「那就更荒唐無稽了,她從沒帶兵怎麼知道如何帶兵呢?她分明是以自己的好惡看法作標準,卻要別人去迎合她的標準,你憑良心說,她是不是這個意思!」

  小紅呆了一呆才道:「就算是吧,她也是一番好意,這是在關心你!」

  南宮少秋道:「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她關心的方法錯了,關心一個人是想著如何為對方做些什麼,而不是要對方為自己做些什麼。她也許是一向驕傲慣了,只知道如何去糾正別人,從來也不知道如何去與別人平等相處,她永遠是一個發令的人。這樣的人可以成為一個好的主管,卻不是一個好朋友好妻子的。你把我的話告訴她,要她平心靜氣地思考一下!」

  小紅咀嚼了一下他的話後,含笑地追了出去,終於在一間屋子裡找到了正在擦眼淚的碧瑤。

  她笑著過去道:「表姐,你那樣一個堅強的人,也會掉眼淚嗎?」

  碧瑤憤憤地道:「我自己也不知怎麼的,會這麼沒出息,可是想想實在氣人,他簡直不識好歹。」

  「不!表姐,這次是你錯了。」

  「我錯了,我告訴他的那些話難道不對?」

  「對不對我們不論,但無可否認,你不是為了道理而告訴他,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喜惡,你討厭說話不正正經經,他卻是風趣已慣。」

  「他那叫風趣嗎?完全是貧嘴!」

  「不管是什麼,他已經活了這麼久,習性已成,你不能再去改變他,至少不能為了討你歡喜而改變他,你只能決定這個人是否能相處,是否可以廝守終身!」

  碧瑤一怔道:「什麼廝守終身,那能談得這麼遠?」

  小紅道:「或許你自己還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但人家可漏了口風了。」

  碧瑤忙問道:「他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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