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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昨兒個來了四個人,因為您跟來的那位爺打了余嘯天和沈大爺,小的不能不說。不過小的想您家老大人威鎮水師,跟尋常一些督帥不同,他們也奈何不了您!」

  南宮少秋微笑道:「他們在晚上就找來了,四個人進來八個人離開。」

  「他們還帶了幫手來的?」

  「那倒沒有,只是每個人都分成兩截走的。」

  「啊!那不是出人命了,少爺,這可是大麻煩,他們都具有官家身分,雖說督帥大人罩得住……」

  「你別擔心,我自己去找過錦衣衛指揮使盧淩風了。」

  「他們名義上隸屬盧大人,卻管不到他們。」

  「死了總要他去收屍,而且是他們先去找我行兇的,我只是自衛而已,他既然在名義上是主管,我自然找他說話。他也自承錯誤,向我道歉了,而且一肩擔承……」

  孫九居然行情熟透笑道:「那就不要緊了,盧大人敢一肩擔承,倒不是他自己有擔待,而是因為您占住了理,再者也是您的家世真罩得住。不過,少爺,這只是把官面上的責任了掉了,私底下,您還得多留點神,最好您還是跟這兒的碧姑娘多套套近乎,請她為您設法,趕緊補上一個西廠的缺,才可以壓住他們的同伴報復!」

  「碧瑤有這個辦法嗎?」

  「這位姑娘的來歷可大了,她是西廠統領汪公公的乾女兒,汪公公對她疼愛得不得了,言聽計從……」

  「哦!有這回事?」

  孫九放低了聲音道:「這是千真萬確的,雖然知道的人沒幾個,但是她在八大胡同所以敢如此神氣,卻都是汪公公在暗中照應著。她這麼美,又在這個地方,即使自己潔身自愛,也總有人想動她的腦筋的。有幾個王爺的世子都曾經打過她的主意,結果汪公公著人遞了話兒過去,就沒有人再敢動了。」

  「她有這麼硬的靠山,還在這兒幹嗎?」

  「這就不太清楚了,也許是汪公公放她在這兒接洽一些私人的事務吧。她在這兒雖是公開設局,但往來的卻都是一些大有來頭的人物。偶爾接待幾位慕名的客人,只是裝點一下而已,客人來了,由她的表妹小紅先接談一下,認為不合的在她那一關上就擋了駕!」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麼說來,她們倒是對我還算客氣了,昨兒打架,晚上殺人,都是為她們惹出來的,你去通報一聲,諒她們不至於不見吧!」

  「我的少爺,不必通報了,她們早留下了話,今兒所有的局子一概回絕,只等您一來就叫請了去!」

  「她們知道我今天必來嗎?」

  「她們只是這樣吩咐,小的可沒敢多問,在這兒她們那個院子是最特別的,連小丫頭都是自己帶來。除了小的還能進院子,連當家的老媽媽都不准邁進門檻……」

  「這不成了喧賓奪主嗎?」

  「有什麼辦法呢,人家後臺硬嘛,她進來之前,錦衣衛副指揮使金大人陪同宮中一位公公,親自前來把老媽媽叫到一邊,吩咐了什麼沒人知道。但老媽媽往後把那個院子的人一個個都當作菩薩般的恭敬,高高的供在上面,一點都不敢得罪。」

  說得南宮少秋也笑了起來道:「她們一定對你很不好,你怎麼在背後編排她們呢?」

  「沒有的事,她們那個院子裡跋扈一點是不錯,但也真能賺,梨香院的姑娘不下十來位,當紅的也有五六個,但是所有的收入加起來也不到她們的一半。別處都是照常開價,一個茶局最多幾兩銀子,只有她們那兒沒有固定價碼,全由小紅姑娘核價。有回一個外地的官兒來,只喝了一杯茶,談了十來句話,碧姑娘就轉到別屋去了。小紅姑娘開價五百兩,那個官員乖乖照付,沒說第二個字兒,而且小費賞例還加了一成呢!」

  「那你可不是發足財了!」

  「可不是,她們一處一個月的賞例分潤,不計門上先塞過來的,也足抵小的以前一年的收入了。這麼好的財神,誰也捨不得放手的。可是人得講良心,我看她們根本不是幹這個的,我告訴您這些,是因為碧姑娘對您印象還不錯,您不如收她在身邊算了!」

  「我們昨夜才第一次見面,你說到那兒去了!」

  「我這輩子有一大半是混在這兒,對娘兒們的心思摸得最准,碧姑娘平素從不打扮,今兒個居然別了朵花。而且,還薄施脂粉,換了身新衣報,這一裝扮起來,可是真美,京城裡找不出一個能比的人了!」

  南宮少秋笑道:「那你的眼皮子太淺了,等你看過我帶來的兩個姑娘再下這斷語也不遲!」

  「怎麼,她們也有碧姑娘那麼美?」

  「即使不比她美,也絕不比她差,美女是無法比的,各有各的長處,昭君西施,誰能定出高低來呢?」

  孫九笑道:「也許小的見的世面少,但小的想不會有比碧姑娘更美的人了,尤其她這麼一打扮,簡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臨凡。」

  南宮少秋見過碧瑤,自然也知道她的容貌。

  他承認她的確很美,但是她的那對秀目中殺氣太重了,眼睛太亮,光閃如電,給人有一種不敢逼視的感覺。

  可是當他再見到碧瑤的時候,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彷佛整個地變了個人,眼神充滿了溫柔,找不到一點殺氣。

  雲鬢高挑,插了一支金步搖,淡勻脂粉,顯得芙蓉如面,淺綠的新裝,襯著雪白的肌膚。

  最難得的是,她把斜插入鬢的長眉剃掉了,畫上一彎如新月的蛾眉。

  原來凶得就是這一對眉毛,現在卻變得那麼柔和。最動人的是她的身材,修長、高挑、均勻、曲折有致,把個南宮少秋看得呆了。

  碧瑤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紅著臉道:「你盡看什麼,昨天剛見過,難道就變了樣子!」

  他們對坐在書房中,而且擺好了棋譜,準備對弈。

  因為小紅昨天輸了,碧瑤今天要扳本。

  小紅雖說她的棋比碧瑤高,但南宮少秋一聽碧瑤所評的棋,就知道真正高明的是碧瑤。

  小紅送來兩杯香茗後,就含笑地退出了,像是特別給他們造成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碧瑤只是略感忸怩,卻沒有反對。

  這種少女脈脈含情的情懷十足動人。

  聽得對方那麼一說,南宮少秋才回過神來道:「你的確是變了個人,跟昨天大不相同!」

  「哦!什麼地方不同呢?」

  「我也說不上來,昨天好像一支出了鞘的劍,有股淩人的氣勢,今天你卻像一朵盛開的海棠,美得醉人。」

  碧瑤笑道:「這倒是很特別,劍跟海棠花是兩樣截然不同的東西,怎麼能用來形容同一個人呢?」

  「我也許比喻得不太妥當,但我的感覺的確如此。」

  「劍與海棠你喜歡那一種呢?」

  「昨天你問我,我一定喜歡劍,因為我經常愛舞刀弄劍,而且也喜歡英氣勃勃的女孩子,但今天見了你之後,我就無法不喜歡海棠了。」

  「原來你的喜愛並無常性,只是愛新奇而已。」

  「不!碧瑤,你還沒聽我完全說完,你此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完美之征,我不希望也不忍心你再有任何的改變了!」

  「我怎麼還會有改變呢?」

  「你的眉毛,雖然可以每天重畫,但是不會每天完全相同了,只要有一天你畫偏了一點,或是略略變了一點,都會改變破壞了這至美的形象!」

  「活見鬼了,我幾時畫過眉毛?」

  「你的眉毛不是畫的,難道還是天生的不成?」

  「當然是天生的,我從不做畫眉的那種無聊事。」

  「不可能,昨天我看見你還是長眉入鬢,充滿了殺氣,今天卻變成了一彎柔眉!」

  「你仔細看看清楚。」

  她把臉湊近過來!

  南宮少秋仔細地看了她的眉毛,柔細緊貼,潤澤光亮地甚至還用手指摸了一下,輕輕地掂起拉了一拉,那一彎柳眉的確是真的。

  碧瑤對他的神態一直很注意,即使他用手指點相觸,也沒有躲避,似乎是一種考驗。

  南宮少秋十分激賞她的眉毛,輕撫再三,但是卻沒有作更進一步的輕佻動作。

  這使碧瑤十分滿意。

  一個女孩子在對一個男人剛有好感時,心理是十分微妙的,她既要對方欣賞她,也要對方尊重她。

  這中間要表達的程度必須十分適當,過或不及,都會使她十分失望。

  碧瑤對南宮少秋就是如此,可以看得出她很欣賞這個男人了,所以才為他作了如此多的改變。

  但她還在對這個人作進一步的考驗和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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