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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可是他一直撲到絕壁盡頭,下臨深谷,卻仍然不見人影,空中卻又笑道:傻小子,我就在你身邊,但你不必找我好好跟崔方二位大姊在外面學學,你父親那兒我已經關照過了不必回去了,老鶴走吧,那行俠仗義是年輕人的事,你這麼大把年紀還想不開,十年前四句絕詩,害死了你一家人,何必再把老命賠在裡面呢,八煞多行不義,必有遭報之日,也自會有人去對付他們的,你還是跟我一起到各處走走玩玩,舒服服的渡此晚年吧。」

  聲音仍在頭上,卻就是看不見人影,方梅影笑道:「江老子,您既然來了,何不出來讓我們見見。」

  空中一笑道:「一塊老骨頭,有什麼好看的,你如真念在故交的情份上,就多照顧一下我這個孫子。」

  方梅影笑了一笑,忽然如反方向撲去,纖手揚處,一片光照眼,卻是她腰間的軟劍出了鞘,而且將一棵合抱的老松齊腰斬斷。樹上才輕飄飄的落下一條人影,身著道裝,飄逸若仙。落地笑道:「方姑娘,你逼我現身倒也罷了,何必又毀了一株千年古物呢?」

  方梅影盈盈一拜道:「老爺子請恕我無狀,不過這是您自己惹的,您早點出來了,也不會害得老樹腰斬了。」

  道裝老者正是仁翁江河遠,他微微一笑道:「這麼說是我害了它,唉,想不到我無心之戲,害得千年古物遭劫,這大概是所謂的在劫難逃吧。」

  江夢秋早已跪下了,崔妙人帶著崔明珠也要過來拜見,江河遠袍袖一展,托住了她們,也將江夢秋扶了起來道:「崔姑娘,我們都是故人,你知道脾氣的,千萬別來這一套,秋兒,你怎麼也變得跟你父親一樣的討厭了,我就是怕他晨昏定省,才懶得住在家裡。」

  崔妙人被他一攔,也就不勉強了,笑笑道:「明珠,江爺爺不喜歡人多禮,你就隨便打個招呼吧。」

  崔明珠果然和了一禮,叫了一聲:「江爺爺。」

  江河遠道:「好,你叫明珠,果然是仙露明珠,人間絕品,好像比你母親年輕時還標緻一點,淘氣不淘氣?」

  崔妙人道:「淘氣極了,又不安份。所以哥哥嫂子才叫我帶她出來。免得在家裡淘氣。」

  江河遠道:「好,人是要活潑一點的好,夢秋小時候還很合我的意,可是後來跟著他老子,學得古古板板的,惹厭極了,我生了個不成材的兒子,可不能再增添個木頭人似的孫子,所以我非得要他出來闖練闖練。」

  方梅影笑道:「老爺子,江兄弟可沒像你所說的那麼老實,他智戲落拓劍士,技懾八煞,連我這個智狐都自歎不如,老爺子,您來了有多久了?」

  江河遠一笑道:「老半天了,我是最早一個上山的。」

  崔妙人愕然道:「您一直就在這棵樹上?」

  江河遠道:「別看我穿了道裝,淨心修真的功夫可是一點都沒學會,哪裡坐得住,到處轉轉,峰上峰下,跟著看熱鬧。不錯,幾年來你們都大有長進呀。」

  崔妙人輕歎道:「您老人家還好意思取笑我們呢,您就在我們前後身邊跟了半天,卻沒一個人知道,說起來也真慚愧死了,大家簡直成了木頭,還算長進嗎?」

  方梅影卻一笑道:「我倒不以為丟人,我們憑哪一點跟江爺爺比呢,要不怎麼會被尊稱為三公呢。」

  江河遠大笑道:「你這妮子嘴皮還是不饒人,分明是在罵我是個老而不死的怪物而已。」

  方梅影連忙道:「這個孫兒絕對不敢,事實本來就是如此,功力與年歲並進,我們是萬萬不及的。」

  江河遠輕輕一歎道:「功力雖與年齡並進,精力卻隨日月而日衰,老是一種衰境,雖因人而有遲早之分,卻是每個人所不能避免,所以我必須從江湖上退出,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去稱雄了,士堯,我之勸你也是為此……」

  方梅影笑道:「江爺爺。您不過八十多,比令狐老婆子,比段老邪大不了多少,他們可不服老呢。」

  江河遠笑道:「老是一種心境,當一個人感到百事皆空的時候,就是老了,我就是有了這感覺。」

  方梅影道:「您當然是例外,名成業就,樂得逍遙自在,以保令名之不墜,別人可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

  江河遠一笑道:「你在怪我偷懶,這點我只好承認,不過我把江家唯一的孫子獻出來,該可以抵罪了吧?」

  方梅影撇嘴一笑道:「孫兒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怪責您什麼,可是您像剛才要是早點現身出來,收拾八煞,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為什麼不伸手做做好事呢?」

  江河遠微笑道:「妮子,我說的話你未必服氣,但我也不想置辯,這是天數,天數中該有一場魔劫,也不該在我手中了劫,我豈能逆天行事呢?」

  方梅影道:「您已經能看透休咎,預知天數嗎?」

  江河遠道:「天數豈能先知,但我近年問道,靜中而生慧,多少有一點預感,這些話你未必相信,我也不求你明白、等你到了我這個年數,自然就懂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敢,想方家的人沒有長壽的,因為我們都太好用心機,天損其壽,必註定是早夭的。」

  江河遠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道:「妮子,你明白就好,滿招損,謙受益,少露鋒芒,庶幾長生,你的相格不是早夭的樣子,但也要你自己懂得修為。」

  方梅影嬌笑道:「我爺爺早就說過了,論相人之術,他老人家比您不差吧,小的時候,他就說過我這一生不會安份的,為了想改變我的命運,他曾經不想教我練武,可是到了我二十歲,他又忍不住教了,而且說,他不能逆天行事,該怎麼就怎麼。江爺爺!您既然也談起天數,您不妨指示一番,是我爺爺的話對呢?還是您的對?」

  江河遠輕歎道:「老友之學日高海深,豈是我這凡夫俗子所能望及,他既有指示,自然比我看得遠,我只能說天心渺渺不可測,端在各人自己修為而已。」

  崔妙人笑道:「方大妹,人家祖孫難得見上面,你別一個人把話占去了,也該讓他們談談。」

  江夢秋立刻道:「爺爺。您有什麼指示?」

  江河遠看了愛孫一眼道:「沒,今天你表現的一切有好有不好,以後也全看你自己,在武功上,我給你打的基礎就是這麼多,以後也要靠自己了,你實在已比我幸運多了,我剛出道江湖時,年紀比你大,修為比你差,一切都是靠自己闖的,因此將來你如果不如我,那可是你自己的努力不夠,怨不得我了。」

  方梅影道:「江爺爺,您這話不公平,你闖江湖的時候,環境比現在好多了,江兄弟一開始,就要碰上八煞那麼厲害的對手,你多少應該再成全他一點。」

  江河遠一笑道:「沒有了。就是這麼多,懲制八煞我並非不能為,但我寧可留給你們,讓你們有點事做……」

  江夢秋道:「這件事孫兒也不希望您插手,您盛名已足,把困難的事包攬了去,孫兒們又做什麼呢?」

  江河遠笑了笑道:「方姑娘,你可聽見了,這小子怕我搶了他的生意,這可不能怪我偷懶了。」

  方梅影道:「江兄弟,你可估量一下,八煞具非易與之輩,他們今天露的一手,只是做做樣子,實際上的能為還不知道有多深呢,你有把握能挑起這副擔子吧。」

  崔明珠笑道:「方姑姑!你對段天化說話時何等英雄,怎麼現在就泄了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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