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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臣下批評君上,涉及官闈,是大不敬罪,要不是際此亂世,他們也不敢如此公開在鬧市中直言的,好在他們此刻身穿胡服,且是大燕王近衛的身份,即使批評大唐皇帝幾句,也不怕人聽見。

  許俊笑笑道:「反正那一次皇帝總算明白了是幾個內侍在搗鬼,龍顏大怒,一下子殺了好幾個身邊的重要近侍,而且,聽說這一次事件中,高力士還出了不少力,自從那天之後,高力士也升了內廷總監,成了皇帝身前的紅人。」

  韓翃道:「這當然是道聼塗説的傳言,而且還有內廷奪權的陰謀在內,內情不會如此簡單,兄弟!你以後對這種事,聽了放在肚裡,卻千萬不可對人再轉述。」

  許俊笑道:「大哥放心,小弟沒這麼魯莽,這是在大哥面前才偶一談談,在別人面前,小弟絕不開口,侯大人也是因為小弟言行謹慎,才會一再地擢拔升遷,擔任機密事務的傳達的。」

  韓翃點點頭道:「這就好,我也知道你是個靠得住的人,只因為我們是兄弟,我才對你要求多一點。」

  許俊感動地道:「是!多謝大哥的教誨,小弟對大哥的擢拔舉薦之恩,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韓翃忙道:「兄弟,別這麼說,你我既是兄弟,本該互相照應的,而且,今後恐怕是你照料我的地方多了。」

  「這怎麼敢當呢?小弟在侯大人門下所以得受信任,完全是大哥舉薦之故,而且侯大人巴巴地要小弟到長安來要大哥前往效力,主要是因為大哥的參贊策略高明之故,今後仍是大哥提攜小弟之處為多。」

  兄弟兩人一路低聲談著,已經穿過了城區,到了設關檢查的地方,沿途他們已經遇到一些巡邏的胡兵,但由於他們身上那套服飾十分搶目,不但沒人敢盤問他們,而且都是老遠就避開他們,低頭垂手行禮。

  這使許俊更為充滿了信心,馳馬直闖拓馬的地方,連聲大喝道:「開閘!開閘!不長眼的狗頭,難道你們沒看見老爺來了嗎?」

  一名軍官忙過來了問道:「什麼事?二位是要出去?」

  許俊沉下臉道:「不是出去難道還是進來不成!」

  那軍官陪笑道:「是!是!官爺別生氣,卑職是為了職責所在,才特別問詳細一點!因為外面雖是我們的地界,卻沒有派軍駐守,那些唐人壞得很,大軍到臨時,他們是恭順得很,大軍一過境,他們立刻就變了嘴臉,我軍弟兄落了單,經常受到他們的暗襲……」

  許俊冷笑道:「這都是你們會辨事,才挑得爺們這份好差事!」

  那軍官忙道:「二位是出去公幹?」

  許俊怒道:「不是公幹難道還是私幹不成?大燕王就是聽說有弟兄在郊外受到暴民的襲擊,才著令爺們出去調查一下,看看是那個王八蛋吃了狼心豹子膽!」

  那軍官道:「就是二位出去?」

  「怎麼了?難道還嫌太多了?」

  「不!不!卑職只是怕二位的力量太單薄,那些暴民之中,有些是唐軍逃亡流落在民間的……」

  許俊一拍鞍邊的大刀冷笑道:「爺們追隨大燕王從范陽一路殺過來,不知宰了多少南蠻子,現在居然會怕幾個逃兵,你快給我滾一邊去!」

  他神氣十足,那軍官卻也沒有被唬倒,只是客氣地道:「是!上差既是追隨大燕王征討的,必然是藝高膽大,請上差賜下令箭!」

  許俊一膛眼道:「你說什麼?」

  「令箭!史元帥親下的日諭,說任何人要通過,必須要有他的中軍令箭!」

  許俊一聽,內心焦急異常,他知道史元帥必然是指安祿山的都招討大元帥史思明,此人是安祿山部下的勇將,統率著大燕一半的軍馬,十分跋扈。而且連安祿山都要讓著他幾分。

  沒想到此處已換了史思明的部屬把守,看來自已這個大燕王的近衛也不管用了。

  但是他若回頭,將更為糟糕,因為安祿山的近衛也是不肯服人的,所以他率性冷笑一聲道:「爺們辦任伺公務都是憑大燕王的一句口諭,從來也沒領過什麼令箭,難不成還要跑去向史思明去討令不成!」

  那軍官不禁也慍然道:「二位上差,怎麼直呼史元帥的名諱!」

  許俊道:「爺們當了他的面也是如此叫他,你若是不信,把他叫來,爺們且叫給你聽聽看!」

  部軍官肅然道:「這個卑職不敢,不管二位在大燕王面前有多得寵,但此處是史元帥轄區,以元帥的將令為上,二位沒有通行令箭就無法放行。」

  許俊冷一聲道:「好!大燕王的口諭居然沒有史元帥的命令列得通了,行!你要令箭是不是?把這個帶給史思明去。」

  說著刷的一聲,對那軍官的臉上就是一鞭,然後又是一鞭,卷著了橫在路中間的拓馬圓木,信手一拉一抖,竟把三百多斤重的拓馬架子卷起拋開一邊。

  這一手神技震住了那些湧過來的胡軍,許俊裝著滿臉怒色地道:「大哥!咱們走!回來再跟這狗頭算帳,看史思明是否有種把咱們哥兒倆的鳥咬下來!」

  這一副腔調像煞安祿山屬下親兵家將的口吻,因為安祿山未叛之前,長安市上已有許多胡人,他們都是一些胡將的親信,蠻橫不講理,許俊學得很像,何況又露了一手,使得部些胡人都懾然不敢動,韓翃拍馬前行。那挨打的軍官卻惱羞成怒喝道:「弓箭手!放箭射他們下來!」

  刷的一聲,兩邊草叢中站起兩列弓箭手,每個人都是一面強弓,長筋新弦,比住了他們。

  許俊倒是進退無據了,他自己拍馬沖出去,尚可利用騎術,藏身馬腹下突圍,但韓翃卻無法脫身了,當然,這時若是回頭,就更為丟人了。也有更引起疑心了。

  他只有裝做到底,慢條斯理的除除驅馬,日中還冷笑道:「好王八羔子你倒真有種,跟爺們玩上這一手了,行!算你厲害,你叫他們放箭好了,只要爺們碰斷了一根汗毛,你看看史思明那小子會怎麼獎賞你!爺們同標的哥兒會怎麼地感謝你。」

  韓翃一顆心,本已幾從腔子裡跳出來了,可是他看到許俊在後面那付從容的樣子,也心知他是為了自己在硬挺著,心中又感動又歉咎,不過他看到那些弓箭手的態度,心中不由得一動。

  由於他經常還跟曹二虎等人接觸,雖然是匿居城郊,但對長安市上的動靜倒並不隔閡,而曹二虎那批混混兒,則終日穿行市上,他們不理會誰當皇帝,仍然混他們的日子,而且還特別起勁,因為變亂的時候,他們混水摸魚的機會特別多,因而消息也特別靈通。

  韓翃好像也聽得長安城中的胡兒們也時有衝突,尤以安祿山的親兵與史思明的親兵衝突最多。

  安祿山的親兵對長安較熟,因為他們早先跟安祿山來過,那時猶是客居,雖然蠻橫,畢竟還有點拘束,此番則已是征服考的姿態,重入長安,自然更不可一世了。

  他們凶蠻,但是長安市上的生意人更為聰明,豺狼當道,霸王生意實在難做,而安祿山又不准歇業,尤其是茶樓、酒館以及布匹綢緞、珠寶古玩等業,為了點輟升平,虧本也得繼續營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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