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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白眼狼不是個大人物,除了滅口之外,沒有別的理由要暗殺他,而且以猛虎莊的聲勢,死了個把莊丁,根本也犯不著報官,吳莊主這一來,反見得是心虛了。」

  孔金花的眉兒挑了一挑,媚笑道:「司馬大俠,這麼說來,咱們莊主是真的劫了官餉了?」

  「當然不是他。可是餉糧在這裡絕不會錯。河洛甘陝,只要是綠林道上稍微大一點的案子,那一樁不跟他有份,只是他自己不動手而已,官項下的銀子,他不是沒動過,以前有幾次,都是地方官出了事之後,轉託人情,認了份例上的折扣,央求他出面給追還了。」

  「什麼?官府居然還向綠林道低頭!」

  「不低頭又怎麼辦,下手的人是蒙面的,手法乾淨俐落,一點痕跡也不留,而吳元猛自己又不參加,更還會找個理由藉口,造成自己不在場,案子賴不到他頭上。他出頭給撕擄開了,對方還得千恩萬謝、要不然憑他一個江湖人,怎麼會成那麼大的勢力!州縣府道,不投帖拜過吳莊主,就沒法安穩地當官兒。」

  孔金花低下了頭,忽而笑道:「司馬大俠,您瞧,我還是猛虎莊上的人呢,您跟我說這些,竟像是跟我一夥了。」

  司馬月微笑道:「我知道七夫人是個不平凡的女傑,並且對猛虎莊上的一切十分反感,所以才敢剖陳進言;而且還有事情要奉托七夫人。」

  孔金花眼中射出了火花道:「司馬大俠,什麼事您說好了,只要我孔金花能力做得到,我一定不負所托。」

  司馬月拱拱手:「謝謝七夫人,事兒並不麻煩,就是這兩錠官銀請七夫人收起來,如果我今天無法生離猛虎莊,請你設法把它送出去,秘密交到我師兄鄭天濤那兒,告訴他我是怎麼死的,也告訴他這兩錠銀子是怎麼來的!」

  孔金花不禁一怔:「這……司馬大俠,你知道我在這兒是一隻籠中的鳥,根本無法出去。」

  司馬月一笑這:「我知道事情很難,但是七夫人一定可以想出辦法來的,而且令兄古道熱腸也會幫忙的。」

  孔金花想起糧號的少東梁少華,也想到了吳元猛不在莊上時,自己偷偷跟梁少華幽會的事,不禁臉上一紅,她不知道司馬月是否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是司馬月的臉上一片誠意,即使他真的知道了,也只是請求幫助,而不是在藉此要脅,因此一挺胸道:「好!司馬大俠,我答應你了,一定不會使你失望,只是這有用嗎?」

  司馬月笑道:「我師兄知道餉銀落在莊上,一定會想法子的,而且我要是死在這兒,事關整個少林的聲譽,少林也不會坐視的,吳元猛到那個時候也得考慮考慮,他的勢力雖大,但犯不上跟少林作對,很可能會毫無條件地把餉銀交了出來。」

  「那不是承認他劫餉了嗎?」

  「綠林道上的規矩,交了東西就不交人,只要他交了餉銀,沒人再追究是誰下手了,何況他沒有親自參予劫餉,理直氣壯。更沒法對他作任何額外要求的。」

  孔金花想了一下道:「司馬大俠,您不辭一死前來拜山,這值得嗎?我是說你為報答鄭姑娘對你的一片真情,把性命也賠上,值得嗎?」

  司馬月輕輕一歎道:「這還有第二個原岡,是我欠了那位押解官一份情,他的兒子,就是跟小芬訂親的,小芬死了之後,他的兒子也出家當和尚了。」

  孔金花怔了一怔:「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而且是他們欠你的才對,要不是他們,鄭姑娘也不會急得一死了。」

  司馬月苦笑道:「不能這麼說,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大家都是受害者,那位押解官是個千總,也只有一個兒子,為了我,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他跟鄭老莊主是兩代世交,那個少年人我也見過,是個很有為的青年,十七歲已經中了武舉人,有著大好前程,假如我不跟小芬相戀,他們是很適合的一對……」

  「那混球小子既然也知道你,就該明白鄭姑娘根本不愛他,硬生生地擠進來,拆散了你們,簡直是該死!」

  司馬月苦笑道:「七夫人,那是愛的作祟,愛的本身可不是罪惡,他一心一意地愛著小芬,使用任何的手段去爭取都是正當的,何況他並不知道小芬的意志如此堅定,小芬一死,他的內咎也很深,才棄發出家了,可見他對小芬的感情也是很認真的。一個真正愛人的人,都不是壞人,最可恨的是使用了暴力奪人之所愛,爭到手後卻又不加珍惜,這種人才是真正的該殺!」

  ▼第四章

  孔金花觸動了身世,想起了吳元猛,以前她進入猛虎莊,雖非自願但也不是十分勉強,因為吳元猛的聲勢還是很讓人動心的,可是來到這兒之後,她就後悔了,衣食無缺,生活過得很好,但是缺少了一份人格的尊嚴,她們只是吳元猛的財產。

  是寄生在吳元猛身上的可憐蟲,連一個人的待遇都談不上,更別說是感情了。

  吳元猛這個人喜怒無常,不知什麼時候發起脾氣來,拳打腳踢是小事,拔出他的金刀來,哢嚓一聲砍成兩段的事也發生過好幾次,跟這樣的一個人生活在一起,時時刻刻都要提心吊膽,戰戰兢兢,因此司馬月最後的兩句話,深深地打動了她,激動地道:「司馬大俠,今天能夠見到了您,也算沒有白活了這一生,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盡力做到您交付的事,不過最好還是希望您能安然地離開。」

  司馬月又恢復了他瀟灑而可愛的笑容:「那當然,我並不是想死,只要有一份生機,我絕不會放棄的!」

  孔金花歎了口氣:「司馬大俠,我們到各處屋裡先去走一遍吧!」

  司馬月搖搖頭道:「不必了,幾十萬兩的銀子不是小東西,而且還是燙手的熱貨,吳元猛不會藏在不設防的地方的,更不會讓你們知道這個秘密,我還是直接上那些樓屋去會會他的手下好漢吧!」

  「餉銀會藏在那些地方嗎?」

  「可能性不大。」

  「那稱又何必拼了命要去拜山呢?」

  「吳元猛提出來了,就沉是他有意承擔,只要我能闖過七座樓,他說什麼也得給我一個交代!」

  孔金花又猶豫了片刻道:「司馬大俠,說句老實話,你對今天闖關有多大的把握?」

  司馬月歎了一聲道:「猛虎莊是西北西南兩道上綠林豪雄發號施令之地,我只是單人單劍,能有多大的把握。」

  「這麼說您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司馬月又豪爽地一笑道:「那也不見得,我出身少林,少林羅漢堂中一百零八道考驗,就是一百零八種絕藝,很多人費了幾十年的苦練,都無法通得過,被公認為天下最難出師的一家門戶,我只用了七年的工夫,就能破關而出,自有少林以來,達到我這個標準的,也不過兩三人。」

  孔金花皺起眉頭道:「司馬大俠,您一會兒這麼說,一會兒又那麼說,我實在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

  司馬月笑笑道:「這沒什麼難懂的,有把握要闖,沒把握也要闖,我既然來了,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如此而已。七夫人,我們這就下去吧,在上面躭得太久了,恐怕吳元猛會起疑心,對你也不太方便了!」

  孔金花默然地注視他片刻才歎道:「司馬大俠,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男人,這麼不顧性命地蠻幹是為了什麼?」

  「為了這是一件該做的事。」

  「該做的事很多,難道非要拼命不可嗎?」

  「是的,在行俠的立場上說,吳元猛是個強梁惡霸,扼著西北西南兩道,坐地分贓,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良民,官府為之側目,這個人非除不可,這般惡勢力也非打倒不可,在私人的立場上,我司馬月這個人,等於是小芬造就的,沒有她的鼓勵,我恐怕終身還是個小廝下人,她為了我而死,我欠她的只有用命來報答她。」

  「她並不希望你用這個方法去報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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