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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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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我永遠都是老百姓、江湖人;在我的觀念中,只有道義與正義兩個義字,跟你們貴族的看法永遠不相同的。」 美枝子道:「其實,我們的武士盡忠為主,生死不渝,也是一種美德呀!」 杜英豪道:「不錯!你們的武士忠義無雙,很值得欽佩,但都要出乎他們的自願才行。」 「我的臣屬每一個人都是自願效忠王室的。」 「他們每個人都是自願的固然不錯;但是你身為主子的人,卻不能要求他們必須捨棄生命來盡忠,來無條件地服從你們。」 美枝子低下了頭,不再辯論了。她到中國已久,知道中國武士的忠貞與服從都是有限度的;他們的道德觀中,把是非是真理看得比忠貞更重要,大義之下,可以滅親,可以背主,一樣可以受到人家的讚美,說他是棄暗投明。這在日本的傳統中是不允許的。日本的武士們跟定一個主子,便當終生效忠,尊奉服從,至死不渝;不管主子做什麼事,武士是無權去判定是非的,他們只有跟著走。 從前,她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但來到中國後,尤其是接觸到中國的江湖人之後,這種觀念受到了挑戰與震湯。她不知孰是孰非?但私心比較之下,她不得不承認中國的這一套是比較合乎人性的。 默默地上了車,杜英豪這邊則騎上了馬,一直向前行走。晏菊芳一面讓廖五遠遠地跟著,一面則急急地著手佈署與聯絡,而且還捏了一把心事。 杜英豪倒是很瀟。他的馬傍著轎子,不住地跟轎中兩位嬌貴的女郎談笑風聲。水青青跟在後面,打量著一切;賴光榮是最不甘寂寞的,他居然去跟美枝子的侍女們去調笑了,因為他的兩個老婆都是日本人,他的日本話居然說得不錯,逗得那些女孩子格格嬌笑。只有範竹娟緊繃著臉。那是難怪的,本來她在這/裡不僅地位崇高,也是第一大美人、突然之間變得什麼都不是了,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走出了幾裡路,來到鴨綠江邊。興隆莊是傍江而建的,氣派很宏大。土石圍牆高高地圍住了一段江岸,而且還設有十幾座碉樓,後莊有碼頭,進來的海船可以直接停舶裝卸貨物。 這在別處是絕不容許的;但是在安東,興隆莊的後臺太硬了,官府根本不敢去管他們、特權形成了他們特殊的環境。 但杜英豪的到來,封使他們不敢搭架子。莊前的大門早已洞開,兩旁站立的莊丁,擺出了歡迎的儀式,莊主範竹軒竟然著了三品的參將袍服恭迎。 杜英豪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沒想到范莊主還是有品有銜的正統武將,失敬失敬,範竹軒訕然道:「不敢當!不敢當!小的蒙忠王爺慈悲,在兵部掛了一個候補參將的缺,只是為了進身頂戴而已,未授實缺。」 杜英豪一笑道:「只要朝中有人,這候補參將隨時隨地可以補實的;奉天將軍莫雲出了缺,還沒有遞補,莊主大可活動一下。」 範竹軒臉上不自然地乾笑一下,身子立即起了一陣顫抖;因為他的確在活動中,卻沒想到被杜英豪一口叫出來,只有說道:「全仗侯爺栽培。」 杜英豪只是隨口一說,但是看了範竹軒的形狀,卻有了幾分眉目,因而笑笑道:「我整倒莫雲是因為他冒犯了我,其實並無私人的恩怨,對於誰來補這個缺也沒有什麼成見、莊主若是有意,我是很樂意幫忙的,但也要看莊主的表現如何?想必你也知道,我若具本推薦,還沒人會打我的回票。」 才說著話,路邊突地竄出四條黑影,直撲馬上的杜英豪,每個人都是挺著一柄舀的倭刀。 美枝子驚呼出聲;水青青拍馬上前,袖箭射倒一人;賴光榮奮力敵住其一。另兩個直撲過來,卻見範竹軒橫裡岔身,一拳擊出,打倒了一個,但仍是有一柄長刀狠劈了下來。 杜英豪仍然很從容,手中的馬鞭突地點出去,拍的一聲,鞭梢剛好擊在刀身上,把勢子擊偏了一點,使那一刀砍在馬身上,而且正好落在馬鞍上。馬匹受驚急跳,杜英豪巧妙地飄落地上。那個武士再度揮劍要政上來,範竹軒已拔出了佩劍,大喝一聲:「大膽刺客,居然敢行刺侯爺。殺!」 一劍揮出,將那人砍為兩截,跟著踏上前,將那個被擊倒的黑衣武士削落了腦袋。 被水青青射穿咽喉的那個武士固然是倒地咽了氛,還有一個被賴光榮截住的正在作狠命的拚鬥,見狀呆了一呆,卻被另外一名莊丁打扮的漢子由背後過來,拉刀砍為兩截。 整個過程不過才眨眨眼的工夫,就結束了,四名東滿武士次第受戮,無一幸者,也沒留下活口。他們狙殺的對象雖是杜英豪,但杜英豪只用馬鞭點偏了一個人的刀,露了一手而已。這一招是在萬流歸宗秘笈上學下來的,十分玄奇奧妙。 但真正使他化除危機的,還是對範竹軒的那番談話,使得範竹軒利祿動心,才全力阻遏了這次狙殺計畫;如若他不全力擊倒一個人的話,從杜英豪的估計,那兩名殺手的聯手合擊,將無人能倖免。 杜英豪看出了東瀛殺手的厲害了,那是中國的殺手所不能及的;這倒不是他們的武技精、手法決,而是他們在狽擊時,芭把本身的生死安危擱置一邊,根本不作考慮,拚命地將對方置於死地。其實應說是同歸於盡才適當,因為他們絕少有生還的機會,狙殺失敗是死,狙殺成功而無法脫身也是死,為敵所虜更是死。許多的戒律,使他們接下任務時,幾乎就判定了死刑;因此他們在出手時,根本沒有保護或防禦的招式,可以說是一批瘋子。 範竹軒連忙上來慰問道:「侯爺受驚了。」 杜英豪笑道:「沒什麼,此這更驚險的場面我不知經歷多少,還會為這個嚇著嗎?」 範竹軒道:「是,侯爺技擊為天下第一,這些小丑跳樑自然不在侯爺眼中了!是在卑職的地方發生這種事,實在是卑職的疏忽。」 這時那位玉佳格格沉著臉上來道:「范莊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要負全責。」 範竹軒苦著臉道:「格格!卑職不能說全無責任;可是這些刺客都是公主的隨員,卑職受命招待他們,卻無權管束他們,而且他們有什麼行動也不會告訴卑職,叫卑職防不勝防。」玉隹哦了一聲道:「你是說你全不知情了?」 範竹軒忙道:「卑職發誓絕不知情,否則卑職有兩顆腦袋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若是侯爺在興隆莊內有什麼失閃,別說朝廷的降罪卑職擔受下起,就是侯爺的親朋好友,也能把興隆莊給踏平了。」 他說得倒也不為無理;但杜英豪若真的被殺死了,情況如何又很難說了。 杜英豪倒是很落檻地道:「算了,格格!我在忠勇山莊外殺了不少的東洋武士,這些人可能是想為他們的同僚報仇,倒也怪不得他們,事情過去了就算;只是,范莊主!我希望以後再也沒這種情形發生了;再者,假如再有人想行刺,你讓我自己來對付,至少要留下一兩個活口,問問主使的人。」 范竹軒滿臉通紅地道:「是,是!這是卑職的魯莽;不過這四名刺客都是很危險的人物,很難要他們親口招認什麼。」 杜英豪笑道:「我有我的辦法。」 範竹軒又道:「侯爺要知道主使人也很簡單,這四人都是原田慎太郎手下的武士。」 杜英豪道:「原田慎太郎又是誰呢?」 「是妾身所屬的武士統領,也是毛利王室的家臣,原田英澤的長子。」這是美枝子的聲音。 杜英豪道:「那麼這些刺客是公主的人了?」 美枝子痛苦地道:「我不能否認,因為他們的確是我的臣民;只不過他們的行動絕非出自我的主使,我也指揮不了他們。」 杜英豪不禁驚奇地道:「公主不是他們的主上嗎?毛利老王爺已經身故,並無後人,公主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毛利王室的當然繼承人。」 美枝子痛苦地道:「說起來是如此的,可是一個流浪的王室就很悲哀了,大權都掌握在幾個權臣之手,他們只是表面上奉我為主而已。」 杜英豪沒想到內情有如此的曲折,他從花子跟掘內和子的口中,對日本王室之爭以及毛利王室的流亡海外有了一點瞭解;但她們所知道的顯然還不夠,因此點點頭道;「我們進去詳細地談吧!」 範竹軒忙道:「是,是!進去談。侯爺!卑職先進丟,把裡面再行清查一遍,免得再有人會對侯爺冒犯。」 杜英豪笑笑道:「這也好。我雖是不怕人行刺,老實說要刺殺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不想在談話時受人打擾。范將軍,寶親王己脛出關,不日即將到來,這正是你表現的一個機會。」 他鞠躬如也地帶著一批人走了。玉佳格格看著他的背影道:「那四名刺客埋伏莊門,他絕對是知情的,只因為聽說侯爺要保薦他出任奉天將軍,他才改變了立場。」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一見面就先挑他個大好處,要他站到朝廷這邊來。格格!有幾位皇室宗親自行結黨,意圖掌握大權,朝廷十分清楚。寶親王認為這是很不好的事,極力要加以消弭,而令尊忠王爺跟他們湊在一起更為不智。」 玉佳格格也低下了頭,低聲道:「是的!家父早時因為不慎而被他們拉了過去:心中十分後悔,這次特地遣我出關,就是看看有什麼效力之處。」 杜英豪笑道:「難得格格明白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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