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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找誰去問呢,有人知道嗎?知道了又肯告訴你嗎?」

  「我相信有個人一定知道,我找上他,他也非說不可,否則他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他沒說出是誰,分明是考考冷寒月的意思,冷寒月略一思索後才欣然笑道:「我曉得了,一定是姚大朋,他跟玄冰宮鬧翻,回去重新投靠曹正琳,自然對這批人的行蹤不敢保密。」

  「姚大朋不是重新回到東廠,根本他就是老曹派在天府的奸細,老曹是個很謹慎的人,人家在他的手裡挖人,他豈會不聞不問,一定廣作安排,光問姚大朋,不一定有結果,因為姚大朋的地位還不夠重要,所以我們要問,只有去問老曹去!」

  冷寒月點頭道:「對了,問老曹去,這老太監也夠奸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一聲不響,我要找他問問,他是什麼意思?他這些廠衛是幹什麼的!」

  水文青道:「這倒不能怪他失職,事實上他對天府的內情早有所知,而且也遣人打入內部,以作防患!」

  「他阻遏得了嗎?假如對方勢力坐大,到他無法控制的時候又怎麼辦!」

  「他認為他能控制就行了,如何控制的計畫在他肚子裡,他不必告訴誰的!」

  「但至少也該向我父親稟報一聲!」

  「你父親對他已有猜忌之心,他才不會做這種傻事,往上一報,你父親正好要求他全力對付天府,藉以削弱他的實力,你總聽過養敵以重這句話,自古以來,官軍剿寇,邊師征夷,從不會全功而凱的,他們必須留下一些禍患來維持自己的地位,把敵人都消滅了,他們就沒有存在的價值,束之高閣,不再掌權了,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這批混帳,居然拿國家大計,宗廟前途來作維持私人權勢的工具!」

  水文青輕歎道:「這種情形積習已久,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你倒不必去責怪那一個!」

  冷寒月也長歎不語,事實上這種情形,她何嘗不明白,頓了一頓才道:「既是如此。你去問他,他肯說嗎?」

  水文青道:「以冷家莊的身分去問他是不行的,分量不夠重,冷家莊的地位與他平行,職權卻不夠重要,像這種事本來就是他的職責範圍,冷家莊插進去,已經是越權了,更不能要求他的幫助了。」

  「那要怎麼辦?他的廠衛是獨立的,行動不受節制,他如不肯說,誰也本能勉強他。」

  水文青道:「怎麼會沒人能節制他呢,你就能!」

  「我?除非我回到京師,擺出我真正的身分,當面問他,光憑冷寒月三個字是壓不住他的!」

  「自然是要你回去,你的傷也好了,可以回去了!」

  「那不行,你別想趕我一個人回去,說什麼我也不幹,文青,乾脆咱們都別管了,把事情往京裡一報,由我父親找老曹,責成他辦理去!」

  「那沒有用的,老曹不會盡心盡力,原因我說過了,我們不想抓權,這件事只有我們才會全力去做,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回去見老曹,我自己也要深入瞭解一下,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冷寒月這才笑道:「只要你肯一起走,到那兒我都會跟著,文青,我實在不願意離開你!」

  這個平日冷若冰霜的女郎,只有在水文青面前,才完全她擺脫她的矜持,毫無掩飾地顯示她的感情!

  水文青只有搖搖頭,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他們的回程是很迅速的,連客棧都沒回,一腳直到江邊,啟程登船,放舟江中,經過金陵,他們也沒有登岸,一直到江都,才舍舟換馬北行,直奔京師。

  水文青在姑蘇時,得到了消息,他的手下雖然沒有盯住那些人,卻有他們的行蹤報告。

  梅氏姐妹率了一些人,匆促往西而去,離開了姑蘇不久就失去了蹤跡,證明他們行蹤很秘密,也很小心,姚大朋那一批人倒是時有所聞,也跟他們一樣,北赴京師,他們是利用沿途的繹馬趕路,行程超前不少。

  聽說梅氏姐妹西行,水文青分析了一下,失色道:「我知道天府是誰在後面作怪了,甯王宸濠!」

  「什麼!會是我七叔?」

  「大概不會錯,宗室諸王中,只有他最不安分,雄心勃勃不但連絡了幾個宗室,自成勢力,而且還明目張膽地擴充兵馬,我應該早想到他的!」

  冷寒月道:「我父親也知道他不安分,但沒有想到如此他膽大妄為!文青,那該怎麼辦,是不是要上南昌去?」

  水文青搖搖頭道:「不必,梅氏姐妹如果是趕往江西,那就不是我們的力量能應付的,那邊整個是甯邸的勢力,朝廷的令諭在那邊都行不通……」

  「那還成話,他只有一塊封地,天下還是朝廷的!」

  水文青歎道:「你對外面的情形不清楚,朝廷雖有天下,只是名義上一統而已,事實上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受宗室藩王節制,連朝廷所派的刺史,都要他們同意,若是他們不喜歡,不須任何理由就可以請朝廷調換,所以派上任的官,都得仰承他們的鼻息!」

  「那樣子不是天下大亂了嗎?」

  「這只好怪你的老祖宗子孫太多,而且賦予宗室的權力太大,更有私心想保萬年江山!」

  「這是每一個居朝的人共同的心理,誰也不希望自己手創的基業、落入別人手中!」

  「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你的老祖宗卻只顧培植子孫,使宗室望大,他以為將來天下寶座縱有變化,卻不出朱氏子孫之手,宗廟可以不易,卻不知苦了做皇帝的子孫,弄得有權難申,想有心為老百姓造福,也困難重重了!」

  冷寒月默然片刻才道:「我不想為老祖宗辯白,但至少我父親不是失德之君,看在天下眾生份上,你我多盡點心吧,父親實在是有心求好,可是他內制於權臣,外受宗室約束,處境也苦得很!」

  水文青也只有搖頭苦笑了。

  天府也因為連受挫折,又出了姚大朋的變故,無力再來管他們,所以這一路倒是十分平安地到了京師。

  行到了冷家莊,把一行人安頓了下來,對外,冷寒月是冷家莊大小姐的身分活動,但冷寒月卻另有其人,而與冷寒月有幾分相像!不常見的人尚可一混,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可以分出來了。

  在秘室中見到冷氏父女,冷寒月恢復了她公主的身分,把此行的經歷先說了一遍,冷秋水駭然道:「我這個表兄是最不安分的,他一直想把子弟塞到冷家莊來,微臣因為怕他們倚勢而生是非,始終沒答應,五年前他來京師,跟微臣鬧得很不愉快,臨行放出了話,說他自己也要弄出一番局面來,微臣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想不到他真的胡鬧起來了,萬請公主恕罪!」

  「這怎麼能怪你呢?」

  「微臣未能防患於未然,有失察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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