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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長孫無明知道方天華這一眼的意義,暗中以密音術言道:「我早提醒你,他二人可能是你的死敵,你要多加小心,你卻一昧逞強好勝,結果顯露了身份,事關個人恩怨,這不是我長孫無明不念舊交,此事,只怕我插手不得,說實話,這事我也管不了,但願你逢凶化吉吧!」

  方天華心頭暗忖:「哪裡逢凶化吉,分明是凶多吉少。」

  姜玉紋見方天華久久不語,已是不耐,譏諷道:「當年曾為武林中四大凶人之一,如今兇焰何存?挑吧,不然,我可要進劍了。」

  方天華雖然長劍在手,但究竟不是個行家,暗轉心機,將劍遞還給司馬瑜,故作輕鬆道:「男不和女鬥,叫你哥哥來吧!」

  薑玉紋幾乎被氣得七竅生煙,怪不得挺劍而刺,但自己有言在先,又不便發作,只得強忍心頭之火,厲聲道:「方天華,你不要耍嘴上功夫,片刻之後,管教你血濺五步,橫屍當場。」

  方天華本有些怯意,經薑玉紋傲語一激,一時怯意陡消,探手入懷,取到那支終年不用的混元筆,當胸一橫,一陣狂笑,道:「生死之事,早經排定,無可避免,來,亮出你的橫笛吧!」

  薑子湘也不答話,攏袖朝空一揮,玉光閃動,已然持笛在手。

  那笛子系寒玉碧綠而成,遍體晶瑩透澈,長不足尺,比普通笛子要短一半。

  混元筆方天華發話道:「在這碧雲山莊之中,方某恭為客位,我先進招了。」

  語音未落,兩臂暴張,人已騰空而起,一招「鴻雁修書」,混元筆直向薑子湘天靈點去。

  姜子湘岸然而立,紋風不動,只待那尖筆觸腦頂之際,身形一擰,玉光微閃。兩人甫合即分。

  方天華縱身笑道:「我只知浮雲門中的劍式不凡,原來還有一支出神入化的玉笛。」

  姜子湘嶽峙瀟停,含笑不語,一派名家氣度,從氣度上觀察,眾人似已測知勝負誰屬,無一不暗暗替方天華捏把冷汗。

  方天華一攻不下,見薑子湘妙立以待,立即掌握先機,執筆猛進,點肩,掃腰,挑腹,一連攻出三招。

  薑子湘不慌不忙,抬臂,揮手,躬身,橫笛玉光一閃,混元筆自退。

  方天華業已恢復當年凶人本性,暴喝一聲,只見筆影幌動如林,招招毒狠,著著迫人。

  但薑子湘的一支橫笛使得更加神妙,或長或短,忽上忽下,憑你那混元筆威猛絕倫,但卻無一招建功,相反,其中數著,姜子湘連消帶打,逼使方天華撤身後退。

  眼看,三十招過去,方天華雖愈攻愈猛,但卻毫無進展,眾人業已看出薑子湘在以逸待勞。

  忽然,方天華攻勢稍一鬆懈……

  但見,玉光連閃,勁風頓生,方天華情知不妙,全力化解,但已是險象環生,手忙腳亂,連退十余步。

  薑子湘仍然是面帶微笑,但是,手、步法卻已加緊,手中橫笛,戳、劈、挑、推,著著指向要害,招招力挾萬鈞,呼呼作響。

  方天華雖已落敗,終究算得上是當今高手,當即一竄而前,以攻為守,冀作困獸之鬥。

  連連數招,倒是將薑子湘逼退數步,

  只惜,這好景不長,猶如曇花一現。

  方天華似已力不從心,連連封架薑子湘十餘招,卻無法還出一手。

  一直含笑不語,默默交手的薑子湘,今見時機成熟,一聲輕叱道:「方天華,你認命吧!」

  話出入風,身行如龍,玉光閃耀之中,只聽一聲悶哼,方天華一連倒退十余步,口吐鮮血如注,砰然倒地。

  姜子湘合拳向在場眾人一揖,道:「這是我浮雲門中家仇,今日得報,總算完成了家祖臨終遺命,多謝諸位俠駕在旁為證。」

  眾人也只是一陣欷噓。

  司馬瑜伸手往方天華鼻上一探,氣如遊絲,面如金紙,人已昏迷,心知內腑俱毀,斷無生機。

  司馬瑜感念方天華對自己不薄,不禁悲從中來,淒然道:「方前輩,你如不是對我挺身相護,你也不會落到這樣下場,我難過極了。」

  方天華兩眼吃力地眨了眨,斷斷續續地道:「這不怪你,當初……我雖是……為了報仇,卻也太……太過份了一點,我……我罪有應得,這……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薛琪從未叫過方天華一聲「爸爸」,此時,瀕臨死別之際,一反以往驕矜之態,抱著方天華,叫了聲「爸爸」,淚珠滾滾而下。

  方天華無神的眼眶中,也迸出一滴老淚,道:「我今天,一死……另有兩……件事情牽心掛肚,一是……這孩子,你……要善待她,希望……你們早日成親;二是……芸娘對……我的誤解,你們兩人……要為我解釋一下……」

  薛琪悲聲地道:「爸爸!你放心,我要為你報仇!」

  說完,狠狠地向薑子湘一瞥。

  方天華道:「不!冤家……宜妥……不宜結,我是……咎由自取,不怪別人。」

  薛琪此時已是嚎啕大哭。

  方天華似已將話說完,瞌上眼皮,喘息吁吁。

  司馬瑜不忍見他活受罪,將抵在命門上的手掌暗暗撇開,方天華頓時氣絕而亡。

  薑子湘拍掌喚人,四個青衣小童應聲而至。

  薑子湘吩咐道:「以上等木材為棺,將方前輩安葬于山莊以南山麓。」

  四人應命將方天華屍身抬去。

  薛琪哭天搶地,要隨方天華屍身前去,司馬瑜哪裡放,一把將薛琪抱住,薛琪也就偎在司馬瑜懷是痛哭起來。

  愛似乎最易使人自私,冷如冰和靳春紅原也同情薛琪離娘喪父的悲境,但此際眼見薛琪和司馬瑜當眾相依相偎,又不由生起一陣爐火。

  兩人相互投以同病相憐的一瞥。

  冷如冰到底比較冷靜,喟歎一陣,緩步向薑子湘走去,靳春紅在後相隨。

  兩人走至薑子湘面前,齊聲道:「我兩願意遵貴莊主人之命,留莊三年,相煩帶我們去見那莊主人。」

  薑子湘道:「如此甚好,玉紋妹妹帶兩位姑娘前去吧!」

  司馬瑜忙放下懷中薛琪趕過來,道:「冷姐姐,你就這樣去了?」

  冷姐姐淒惋地道:「瑜弟弟!忘了我,把寒雲下院的事當作一場夢好了,願你好自為之。」

  司馬瑜堅決地道:「不!冷姐姐,我等你,三年的時間並不太長。」

  冷如冰綻出一絲苦笑,道:「瑜弟弟!你忘了薛夫人的託付和方前輩的遺言嗎?再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此去快去與琪妹成親吧!」

  司馬瑜被冷如冰的言詞所逼,說不出話來,乃轉頭對靳春紅道:「紅姐也要多保重!」

  靳春紅也不覺眼眶一紅,道:「你自己保重吧!」

  兩人分別拜自己的師父,一咬銀牙,猛一轉身,隨薑玉紋到里間去了。

  薑子湘道:「今日在下與舍妹均有冒瀆各位之處,尚祈各位海涵,三年之後,碧雲山莊將有一場盛會,並將揭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希望各位不要錯過這個難見的盛況。」

  眾人相顧一瞥,各自神情黯淡地步出了碧雲山莊。

  此時,金烏漸墜,暮靄四合,循原路下得山來。回首望去,碧雲山莊已陷入一濛濛迷霧之中。極目細看,莊院門口已掛起一方木牌,上書鬥大八個字:「山莊已封,妄入者死!」

  一行人喟然歎息中,向暮靄中行去。

  司馬瑜不禁低吟道:「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深。」

  這時,夜色更濃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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