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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長眉笑熬蕭奇也自躍離方舟,雖然中途一腳輕點水面,身手也不算弱。

  此時,方舟之上只剩無憂仙子與司馬瑜兩人了。

  司馬瑜雖經薛琪傳授五行真氣,在北極冰原又得成形元參,以至內力充沛,可是輕縱功夫不但要靠五行元氣,且要輔以身形步法,方能,無高弗達。

  司馬瑜正自猶疑自己是否能一躍而過這二十餘丈海面,那無憂仙子已然自身邊躍出,就在這躍出之一瞬,司馬瑜突覺一股巨大引力將自己吸起,人已憑空橫飛出去。

  飛行之中,似有一股巨力托住身體,司馬瑜暗自稱奇,落在岸邊以後,方始恍然大悟。

  司馬瑜眼見無憂仙子比自己先行躍出,卻比自己後落地,已然明白其中道理,原來是無憂仙子暗運功力將自己身體托住。

  一直面含凝霜的水晶宮主,此時一陣甜笑,聲如銀鈴,然後言道:「不怪司馬少俠久立不動,原來要露一手淩空虛渡讓我們一飽眼福。」

  司馬瑜暗道慚愧,嘴裡不由答道:「這是宮主過獎,雕蟲小技,難入高明法眼。」

  水晶宮主星眸一轉,笑聲道:「雕蟲小技?司馬少俠口氣未免太大了點,我等離舟之計,不過是一提一縱,借令使力,說老實話,你那手淩空虛渡,當今武林,會者雖不乏人,然而,一飛如此之遠,恐無有二人堪可比擬。」

  委實,在場數人,無不暗驚司馬瑜的輕功,只有無憂司馬瑜心裡有數。

  言談之間,那方舟業已不見,想是回轉水晶宮去了。

  無憂仙子向眾人歡衽為禮,言道:「諸位路途珍重,無憂去也。」

  語畢,轉身而去,那消幾個提縱,身影已沒入樹叢之中。

  水晶宮主微喟歎道:「浪跡江湖數十年,徒負一身情愁孽債,能夠出塵,倒是一件福事。」

  眾人無不歎息,其中尤以司馬瑜悵惘更甚。

  天際金烏已墜,海面一片淡藍,倦鳥紛紛歸巢,天向晚了。

  ▼第八十章 碧雲山莊

  一行五人,踏著夜色而行。

  默默無言,只聞蟋蟀步履之聲。

  夜涼如水,濕露沾衣,山區之內,又無酒肆旅店,五人只得強忍饑寒,埋首趕路。

  山路雖然崎嶇,五人倒也行走如飛。

  約摸子正光景,山勢漸陡,向西一處斷崖之上,隱約露出一線燈光。

  這線燈光,首被司馬瑜看見,喜極叫道:「噫!那邊有一線燈光,必有人家,我們不妨前去歇息歇息。」

  長眉笑煞蕭奇阻道:「荒山絕嶺之中,所居絕非常人,你我有重任在身,我看不要去惹事生非了。」

  一行五人,毫無疑問,唯水晶宮主為馬首是瞻,她本無意休憩,一聽蕭奇之話,卻又有意逞強,言道:「蕭老前輩金言,不無道理,但夜風甚寒,腹內空空,也需要休息一下,進點飲食,不妨前去一看,格外留意就是。」

  沙克浚與長樂真人也是同聲附合,蕭奇自不便再異議,一行向那斷崖奔去。

  五人來至斷崖之下,不由得同聲叫苦。

  原來那斷崖兩旁是股垂簾瀑布,水流自山巔一瀉而下,水聲譁然,別無他路可上。眾人均暗自納罕,唯獨水晶宮主在仔細查看,究竟讓她看出來了端倪。

  水晶宮主一眼看出這山莊的奇妙設施,不覺喜形於色,向眾人揮手示意,人已騰空而起,向那瀑布縱去,只見人影一閃,已穿簾而過,沒出水中。

  眾人見水晶宮主縱入瀑布之中,諒想其中必辟有暗路,乃紛紛向瀑布縱去。

  果然,這瀑布後面竟隱藏著一條登山之路,青石砌成的石級,光潔整齊,堪稱鬼斧神工,卻又偏偏碰上慧眼獨具的水晶宮主,被她輕易識破。

  眾人拾級而上尚不須片刻,已上得斷崖。

  走至近前,方見這座山莊樓房重疊,倒是極大一所莊院,莊門上系著四個大紅六角風燈,那風燈上書著「碧雲山莊」四個大字,鐵劃銀鉤,筆力蒼勁。

  正待舉步,一陣悠揚笛聲隨夜風吹來,悅耳動聽,水晶宮主揮手示意,眾人佇立靜聽。

  笛聲吹過一陣,歌聲忽起,嗓音甜潤,卻又無限淒涼,那歌聲唱道:

  「碧雲天,
  黃花地,
  西風緊,
  北雁南翔,
  問曉來,
  誰染得霜林絳,
  總是離人淚千行。」

  水晶宮主搖頭歎道:「看來又是一個薄命紅顏!」

  忽然那笛聲一轉,變悠揚而為殺伐,歌音又起,卻不似先前那樣甜潤淒涼,聲調異常嚴厲。歌詞道:

  「奈何天,
  斷魂地,
  夜風緊,
  冤魂來投,
  問晚來,
  誰進得碧雲莊,
  難免梟首斷肝腸。」

  蕭奇聞歌忙道:「不妙,山莊主人已然知悉我等行蹤。」

  水晶宮主也似一駭,但仍鎮定道:「既來之,則安之,走,前去叩門!」五人來到莊前,正待叩門,那兩扇朱紅大門,竟呀然自開。

  沙克浚一縱進得莊院,倏忽向兩旁各發一掌,砰然聲響,地上塵土飛揚,根本就無半個人影。

  眾人陸續進得莊院,身後兩扇朱紅大門,竟又呀然一聲,自行合攏。

  眾人不禁大笑!原來那莊門裝有機關。

  進得莊門,裡面是偌大一座花園,中間一條迥廓,欄杆雕工精巧,兩旁花木扶疏,亭台掩映,風鈐在夜風中叮噹作響。

  眾人沿廓前行,來到正廳。

  廳簷下掛著一盞玻璃風燈,一塊橫匾,書著「不二法門」四個大字,門旁懸掛一付對聯。

  上聯寫道:「無名小輩請走別路。」

  下聯寫道:「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眾人不禁暗道:好大的口氣!

  進得廳內,眾人不覺一亮。

  靠椅腳踏,俱都錦繡為套,華麗無比,此外,古玩玉器,獸爐添香,四時盆景,一應俱全,只是闃無人聲。

  眾人再往前行,經過一個大天井,來到內廳,廳門掛著一匾額,橫書「迎賓堂」三個大字。

  這迎賓堂擺設雖不及前廳華麗,卻也窗明几淨,清淡雅麗,紅幔低垂,香煙繞繞。

  五人一進這迎賓堂中,眼前景象突變。

  只見那低垂帳幔冉冉升起,幔後早已擺好一桌筵席,珍肴羅列,美酒盈樽,不多不少,擺著五付杯盤碗筷。

  席後廳壁之上掛著一付對聯。

  上聯寫道:「座上客常滿,」

  下聯寫道:「壺中酒不空。」

  那橫額竟是「請君自飲」四個大字。

  這五人雖都久經陣戰,處於眼前境地,一個個莫不面面相覷。水晶宮主究竟機智過人,爽朗笑道:「主人確是善解人意,知我等饑腸轆轆,著人端治好美酒佳餚,你我如不拜領,豈不辜負主人一番好意,來,來,入座,小妹代主邀客了。」

  口裡雖是笑語爽朗,卻以眼色示意眾人小心,各人會意,依次入座。

  杯內酒香撲鼻,菜肴熱氣氤氳,好似離鍋未久。

  水晶宮主正在察視酒菜,察看是否有詐,久久,未見異狀,暗忖這:一座宛如仙境莊院,必有異人,諒不致做出暗下毒藥的勾當,將杯一舉,言道:「請各位舉杯,這第一杯酒,我們拜謝主人盛情款待,恭祝主人千秋康泰,乾杯!」

  語畢,眾人一頸脖,將杯中酒一飲而淨。

  當五人飲畢停杯之時,不覺大駭。

  原來各人面前都站了一個三尺童子,約摸十二三歲,清一色滾邊沒有領對襟青襯,各端桌上酒壺,笑吟吟地為各人空杯斟酒。

  這五個青衣童子從何時而來?在座五人都是耳聰目慧的武林高手,竟而渾然不覺,如何令人不駭?

  然而,座中五人究竟不凡,面上不動聲色,飲談如故,只在暗中戒備。

  五人已然半日未進飲食,早巳餓極,那消片刻,如風卷殘果般,將酒菜吃個乾淨。

  那五個青衣童子,見五人飲食完畢,又各遞上淨面熱巾。

  這一來,五人更感奇,五個青衣童子未離席半步,這熱氣騰騰面巾從何而來?

  眾人只得納悶在心,淨面已畢,從未說話的五個青衣童子此時齊聲言道:「請貴賓移至內室待茶。」

  語畢,逕自前面引路,五人隨後而行,幾經轉折,進入內室。

  這內室更是佈置得超塵脫俗,壁上字畫琳琅,窗簾淡綠,地毯紫紅,椅幾均罩以潔白絲套,五杯香茗置於幾上。

  五人入室已定,正自察看,門外輕飄飄走進一男一女,那男子著一件暗紫色大衫,女子一身翠綠裙襖,惜乎兩人面上均覆以一重深紗,難窺廬山真面目。

  二人各自為禮,齊聲道:「五位貴客前來敝莊,款待不周,千祈不怪。」

  五人一齊起身答禮,水晶宮主代表回道:「在下等一心趕路,錯過宿頭,多蒙酒筵款待,實銘刻在心,我等未經允肯,擅入貴莊,冒昧之處,尚祈二位海涵。」

  那男子言道:「看五位絕非凡人,何必出此俗套,請入座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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