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羅刹劫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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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華神色上還維持著平靜,臉皮的肌肉卻在微微顫動,顯見得吃力之至,緩緩地道:「陰陽賦憑乾坤,本於一氣而已,你怎麼連上清昊氣都不認識!」 苦核將牙一咬,雙手上的勁道用到十二分,連開口說話精神都分不出來了,方天華也是一樣,圈子越劃越慢,勁也越用越大,緊緊地糾纏著! 司馬瑜被二人的爭鬥驚得有如置身夢境!不!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世上會有這麼深的功力! 方天華的額際已有汗水流下,用眼色向他暗示了一下,司馬瑜先是沒注意,最後才發現了,趕忙趨前問道:「前輩有何指示?」 方天華再對苦核望了一下,司馬瑜依然不明白他的意思,方天華無奈,只得用柱地的那只手寫道:「點他的來摳地機二穴!」 司馬瑜一望苦核,見他與方天華一樣汗水直流,知道二人此刻功力悉敵,自己只要稍加助力,便可決定勝負,苦核的功力縱然高出自己良多,可知現在他全部勁力都被方天華絆住了,自己只須一伸手就能制他於死地! 可是他怔了一下,只搖搖頭道:「晚輩不能乘人之危!」 方天華臉色一動,手在地下又寫了一個字:「滾!」司馬瑜固執地道:「不行!前輩是為了我才出手的,我怎可一人離去!」 方天華長歎一聲,手指仍是寫道:「我勝望不多……」 司馬瑜趕緊道:「在下生死俱與前輩共之!」 方天華搖搖頭,臉上微現怒色,手書道:「並死無益!芸娘處誤會不釋,餘死而含恨!盼從餘言!」 司馬瑜還在猶豫,方天華又連連急書道:「餘氣已有竭象,良機將失,速行,否則負餘出手之心矣!」 司馬瑜見他寫到最後,筆跡已經歪曲難辨,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再看他喘息之狀,心中大是為難! 方天華已經沒有能力再寫字了,只是把祈求的眼光望著司馬瑜,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神情疲備不堪! 苦核也差不多,可是他的火候似乎略高於方天華,所以還比較好一點,目光炯炯,嘴角含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司馬瑜作難良久,才毅然對方天華一揖道:「前輩今日成全之德,在下畢生難忘,在下一定代前輩將心意傳到!」 方天華一陣高興,精神已振作了一點,伸手又歪歪斜斜地寫著:「善視琪兒……」 司馬瑜卻正容搖頭道:「她既然是您的女兒,我就不能再跟她好了,因為我的恩師間接是死在您手上的,我不能找您報仇,卻也不能再娶您的女兒!」 說完他又作了一揖,回頭朝寺門外拔足飛馳而去! 走出沒多遠,就聽得身後一陣巨震,忍不住收足回頭張望,卻見那座破廟已變為一片廢墟! 那捨命力拼的兩個人,一定是在力竭之前,鼓著僅剩餘的一點精力,硬碰了一下!誰勝?誰敗?誰死?誰生? 還是兩敗俱傷? 司馬瑜不敢想,也不願想!只是在心底埋下一聲歎息,帶著惆悵的心情,循著山道,急急拾路而去。 ▼第三十五章 西冷橋頭 依然斜陽芳草岸,依然柳籠十裡堤。 春色濃濃地點綴著杭城,點綴著西子湖。 司馬瑜意與蕭索地躑躅在湖畔,湖上的遊舫往來如梭,吹面不寒楊柳風,薰人欲醉,卻吹不開他深鎖的愁懷! 面對著一湖春水,尤增感慨! 前年他還與師尊長眉笑熬在一起,伴著冷如冰享盡湖上春光,而今卻已人事全非了! 在荒山古寺中邂逅苦核公,又意外地遇見了方天華,意外地發掘到方天華與薛冬心之間的曲折情事,更意外地離開了那裡? 方天華與苦核的生死未蔔,他不去關心這些,不管是誰死了,或是兩人都死了,也是應該的事,因為他們兩人都做過不少惡事,一個是屍魔,一個是凶人,自有其取死之道! 惟一的遺憾是他也沒有找到薛冬心與薛琪,想起對方天華所作的承諾,心中加上了一重負擔! 渡過了一段寂寞的時光,他重回此地,因為這是他與冷如冰約定重晤的地方。 想起冷姊姊,他不禁由心中生出一股親切之感,於是…… 追魂太歲閻飛莊上的初識,慈雲下院中的譴倦,一齊都浮上了心頭,使他特別地懷念起來! 一年的期限已過了五天,冷姊姊應該早到了,怎麼到現在還是芳蹤渺渺,她會發生什麼意外嗎? 想著!想著!他突然變得異常地焦灼,根本無心流覽湖上的勝景,只是不停地來回蹀踱著! 忽然有一陣叮噹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鼓,抬頭一望,原來是一個走江湖的賣卦先生,敲著報君知迎面走來! 他年紀不過四十來歲,一付落拓文人的打扮,除了右手的鐵片外,左手還擎著一條白布長幡,上面寫著「相天下士」四個墨字,司馬瑜初時並不在意,以為這是尋常的江湖術士,可是仔細一瞧那四個字時,卻又不禁微微一愕。 原來這四個字寫得鐵筆銀鉤,十分有力,筆意雄勁,尤屬罕見,一個普通相士能寫出這麼好的字,倒是件不尋常的事,因為就憑這一筆書法,也不至於流落到要靠賣卜為生,流浪江湖。 沉思間,那相士已走到跟前,司馬瑜受到那四個字的吸引,目不轉睛盯在上面望著。 那相士見到司馬瑜出神之態,含笑上前問道:「相公可是要問卜,山人文王神課,靈驗如神……」 司馬瑜搖搖頭,相士又繼續追著道:「山人還精解相法,預知休諮,善曉吉吉,指示心中疑難!」 司馬瑜對他那一套江湖口吻毫無興趣,只是指著那一方幡布問道:「這四個字可是先生自己寫的!」 相士神色微微一動道:「山人落拓江湖,全仗口舌為生那裡還請得起別人代書,只有自己塗鴉了。」 司馬瑜一歎道:「看先生的筆法蒼勁,連古來許多名家都難望項背,何以會如此潦倒呢?」 相士也是一歎道:「亂世文章都不值錢,這幾個字又算得了什麼?縱或敝書略有可取,世上如相公法眼又得幾人!」 司馬瑜聽他語中略有牢騷,剛想表示一些同情之意。那相士又笑道:「山人賣卜有年,知己唯相公一人,只愧身無長物相敬,免費送相公一卦吧!」 司馬瑜只佩服他的字寫得好,對他那套江湖切口實在不感興趣,仍是笑著推辭道:「先生不須客氣,在下不過敬重先生是個斯文同流,卻不敢多作打擾!」 相士做微一笑道:「相公不要瞧不起山人的卦,山人雖然仗此為生,卻不是普通江湖術士可比,尤其山人的文王神課,並不隨便出賣,非要合了山人的條件,山人才量人而蔔!」 司馬瑜倒被他這番話引起了興趣,笑問道:「先生卜卦有些什麼條件?」 相士微微一笑道:「非絕大疑難之事不蔔,非生死關頭不蔔,愚夫俗子不蔔!無緣者不蔔!付代價不蔔!」 司馬瑜哈哈大笑道:「先生在開玩笑了,前面三個條件倒還罷了,付代價不卜,先生總不能白做生意?」 相士也哈哈大笑道:「正其如此,山人縱有鬼穀之神,管輅之靈,始終落得兩袖清風,一身蕭條!」 司馬瑜更有興趣了,笑著問道:「那麼先生是如何找到主顧的呢?以先生的條件只怕一年也難得遇上一二個!」 相士輕輕一笑道:「山人就憑這一對眼睛,相天之下士,自然能于云云眾生中,找到有緣之人!」 司馬瑜心中微微一動道:「但不知在下合了先生的那一項條件,才蒙先生如此見重關顧?」 相士雙目一睜,精光暴射,莊容道:「相公五個條件都合,山人行蔔以來,還是第一次遇上相公這等顧客!」 司馬瑜被他的眼光一震,知道這相士必非常人,也不是漫無目的地找上自己,心中暗存戒意,臉上還是含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先生指示迷津吧!」 相士淡淡地笑道:「那就恕山人直言無忌了!」 司馬瑜故作從容地笑道:「君子問凶不問吉,先生且說無妨?」 相士凝視他片刻才開言道:「山人從相公氣色上看來,日內必有兇險臨身,幸而晦紋不深,尚無性命之慮!」 司馬瑜一聽他還是這套江湖陳腔濫調,不禁有點失望,淡淡地一笑道:「多承指教,在下定然多加謹慎!」 相士微有不悅地道:「相公莫非認為山人故作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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