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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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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喊聲遲了一步,司馬瑜的掌風已經劈了出去,他心中估計一個行屍能有多大氣候,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勁道,掌風達到行屍身上,恍如無物,而那長有寸餘的尖爪已挾著一縷勁風襲了過來。 司馬瑜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行屍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百忙中只能揮動右手的長劍朝它的爪砍去! 這下子可是用上了全力,去勢很急,「轟」的一聲,劍鋒迎上尖爪,在黑暗中激起一溜火光! 行屍中指上的墜甲被他削了下來,司馬瑜卻覺得胸上一震,長劍幾乎握不住,人也被振退了兩步! 行屍似乎也沒有想到司馬瑜會如此厲害,頓了一頓,兇焰更熾,低吼一聲,再度撲了上來! 這次司馬瑜已經提高了戒心,不再跟它硬拚,身形急閃,避開它的正鋒,手中的長劍卻在空隙中靈蛇似的刺了進去。 那老僧本來已經放下馬頭趕過來援救的,見到司馬瑜的一劍居然能砍斷行屍的利爪,神清不覺一愕,立刻袖手在旁觀看! 司馬瑜怒氣填膺,此刻已忘記對面是一具毫無知覺的行屍,長劍似奧妙的招式點到它的前脊時,由於一向做人都很忠厚,這一劍本能地刺入寸許,馬上便撤了回來…… 行屍根本不解招式,它搏擊的方法完全是硬撲硬拚,司馬瑜長劍刺進它的前胸,卻無法遏止它的攻勢,依然硬搶進來,雙臂向他的頸上就圈。 幸而司馬瑜那一劍不想深入,所以在撤劍之際,身形尚能控制白如,縮頸斜步,滑開它的雙臂。 行屍中一劍,仿佛毫無感覺,一撲不中,低吼聲中再度搶了進來,利齒在口中直磨,顯見得是憤怒已極! 司馬瑜倒不禁駭然了,剛才那一劍雖然刺中了,可是在感覺上如擊敗革,行屍既未流血,又沒有傷痛的跡象,對著這麼一個怪物他不知怎麼應付! 行屍動作如風,眨眼即至,司馬瑜只得再仗著輕妙的身法躲過,望見老僧在一旁抱臂微笑,不禁怒喝道:「你再不將這怪物叫住,我可要不客氣了!」 老僧哈哈大笑道:「相公!老衲還不知道你身怪絕技,方才白替你擔了半天心,相公有辦法儘管下手便是!」 司馬瑜怒哼了一聲,睹得行屍再次撲到,手掌一翻,一股微紅的光芒夾在掌風中劈出去。 他在急怒中想到這類凶物,多半是稟陰寒之氣而生,根據五行相克之理,把從薛冬心那兒學來的,從未一試的五行神功中的離火神功用了出來! 掌風擊到行屍身上,果然立奏奇效,那行屍吱吱一陣怪叫,生身衣帛盡焦,夾著一股腐肉臭味,隨風飄來,行屍也連蹦帶跳,躲到原先藏身的廊屋中,只聞棺蓋一陣急響,顯然躲到棺樞中去了! 老僧也是一陣愕然,動容地問道:「相公這種掌功從那兒學來的?」 司馬瑜劍眉一挑,怒聲道:「這不關你的事,我問你,你一個出家人,養著這些害人的東西幹什麼?」 老僧微笑道:「相公不要動氣,老衲的這些孩子們並沒有害過人!」 司馬瑜怒道:「胡說!怎麼不害人,它們剛才還吃掉我的馬匹!」 老僧笑道:「那是馬匹!並不是人,馬肉並非不可食,相公若到過北方,那兒還有專賣馬肉的館子,沒有人說他們犯法!」 司馬瑜不禁語塞,想了一下才道:「你養著這麼多凶物,一天要多少生肉來供應他們,我不相信你會從來沒害過人!」 老僧搖頭道:「老衲絕對保證他們除了獸肉之外,從未吃過人肉,而且它們也不常吃東西,三五個月才喂一次,老衲最不應該的是擅取了相公的坐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最近本山獸類非常稀少,又到餵食時期,老衲正在無計可施,幸而相公來了,至於相公的坐騎,老衲一定照價賠償……」 司馬瑜見老僧說得近情近理,不覺無話可答,想了半天才道:「不對!你說他們不害人,方才那個僵屍為什麼會向我突襲,我如不會武功,豈不是遭了它的毒手!」 老僧微笑道:「大寶是最不聽話的一個,相公既然目睹了一切,就知道它對老衲也不大客氣,老衲平日對它太縱容了一點,所以才養成它無法無天的習性,剛才是因為老衲吮吸馬腦,沒有分給它,引發它的凶性,就是相公不備戒它,老衲也不會放過它的,至於其他的孩子們都很乖,相公看他們不是好好地那兒玩嗎?」 說著用手一指,那列行屍果然手牽著手,拉成一個大圓圈,漫步進退,好象在舞蹈一般。 老僧人輕輕一歎道:「老衲這些年來僻居荒寺,一直是它們陪伴著我,解除我的寂寞,他們沒有思想,對我十分忠實……」 司馬瑜忽而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來,這些行屍都是你養的,你從那兒找來這麼多的怪物!」 老僧大笑道:「自然行屍,千萬中難得一二,老衲那有這麼大的本事搜羅得這麼多,這些孩子俱是老僧一手造成的!」 司馬瑜大驚失色道:「你能製造活屍?」 老僧得意地道:「天賦其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光陰,還要歷盡生老病死諸般痛苦,老衲借其皮囊,重新賦予生命,卻曆萬年而不死,而且永遠保持這等形相永不改變……」 司馬瑜不以為然地道:「那有什麼用,連畜生還稍具知覺,有所愛憎,它們只是一團行屍走肉而已,比畜生還不如!」 老僧搖頭歎息道:「相公到底年紀太輕,對世事接觸太少,要知道無知覺便無所欲,無欲則無所爭,無所求,無所煩腦……」 司馬瑜皺眉道:「我不跟你談佛理,我總覺得你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尤其是你剛才生飲馬腦,那情形真令人嘔心!」 老僧大笑道:「相公還沒有見到老衲當年的情形呢……」 司馬瑜立刻道:「當年你怎麼樣?吃人腦?喝人血?……」 老僧點頭笑道:「相公說得一點不錯,老衲在未出家之前,饑非人腦不餐,喝非人血不飲,現在已經算是放蔔屠刀了,剛才因為看見孩兒們吃得高興,一時本性難潛,吸飲馬腦,不過是畫餅看梅,世上佳味,無一能及得上人腦……」 司馬瑜聽得神色大變,失聲高叫道:「你是屍魔長孫無明!」 老僧神色微微一動道:「那是老衲的俗家名字,現時老衲只是苦核而已!」 司馬瑜卻十分激動,沒想到這個老僧竟是一個絕世已久的大魔頭,屍魔長孫無明成名獨在七大凶人與天南雙毒之前,一身武功詭異莫測,尤擅驅屍之術,當世武林人物,無一能出其右者,後來忽而消聲匿跡,核起年齡來應該是一百出頭了,白己還是師父偶然提過,卻不料會在這荒山廢寺中遇上。 老僧也微微有些激動地道:「老衲謝世以來,匆匆已有七十寒暑,想不到世人還記得老衲的名字,不過那批評一定壞極了……這一點老衲倒不太在乎,但留虛名在,芳臭兩不朽!」 司馬瑜心中雖增了一分新的恐俱,然而少年氣盛,那一股天生而具的正義感也支持了他的勇氣,冷冷接口道:「你不要太高興,世上的人早忘記你了,只有我師尊博學多聞,還知道一些你的劣跡……」 老僧毫不為忤,輕輕笑道:「你師父是誰?」 司馬瑜莊容道:「先師姓蕭語奇,人稱長眉笑熬,俠譽滿人間!」 老僧淡淡地道:「後生小輩偏早死!」 司馬瑜立刻道:「可是我思師的英名會常留人們心中!」 老僧笑著搖手道:「相公別著急,老衲無意與令師爭名,其實老衲也是一時衝動,這麼多年都忍下去了,何須還斤斤計較那些微名呢,老衲若真想成名,何須又把自己埋葬在這個地方呢!」 司馬瑜沒料到他的脾氣會這麼好,看著他的龍鍾老態,雖然早年是一個絕世大魔頭,把目前這種處境的確也算是難能可貴的悔過,想到這裡,又不禁稍蔭一絲敬意,仍又和緩地問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江湖的?」 老僧微微一歎道:「佛雲:『不可說!不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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