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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那僕人怔了一怔方道:「呂老生金錢鏢絕技固已蜚聲字內,想不到掌上功夫也願如此精絕,一握碎金,這份火候實在令人敬佩,小可自揣冒昧,頗想領教一下!」

  說完在袖中掏出一根細長的金屬鏈條,先用手一抖,變成一根長約五六尺的軟鞭,指向那兩個受制的僕人!

  叭叭兩聲,那兩人的背上各挨了一下,雖然各栽了一個跟頭,卻已將穴道拍開,忍痛退到一邊!

  呂子奇卻為之一怔,他錢鏢打穴是取那兩人的前心將台穴,閉住他們的氣血運行,才制住他們的行動!

  即使要解開他們的穴道,也應該受制的地方著手,可是那僕人的軟鞭卻是攀在他們的背上,硬是用內力震開他們的穴脈,看來這個駱仲和的確是不簡單,他門下的傭僕都具有如此身手,他本人還了得嗎?

  而且那手持軟鞭的僕人運鞭的手法輕鬆自如,恐怕還不好應付,心中雖如此想,口中卻不肯示弱,哈哈一笑道:「來吧!老夫把你們都收拾下來,再找你們主人說話!」

  那僕人手持軟鞭朝天一抖,振得筆直,然後也冷冷一笑道:「小可蒙家主人傳授得幾手破招式,原為防備穿壁躍牆的小毛賊之用,自然難與老先生金錢鏢神技相抗,可是小可責任在身,也不能不管聽由老先生入內,只好請老生手下留情了!」

  口中說得客氣,手下卻不含糊,鞭光閃耀,舞得風雨不透,先將自己全身罩住,然後向呂子奇撲過去。

  呂子奇倒是難了,他除了掌中錢鏢外,從不攜帶武器,這僕人軟鞭舞得一點空隙都沒有,錢鏢一時無法攻進去,自己赤手空拳,不知將如何與之相搏。

  以自己在江湖上的身分而言,別說是被他的鞭子打中了,就是被地逼得離開了所站的地方,也是一件丟人的事,可是照目前情勢看來,除了退避之外,簡直就沒有別的路可走,只得運氣於臂,想利用功力破架開對方的鞭勢,然後再回他一鏢!

  主意是打定了,把握卻不大,照這傢伙一鞭震穴的程度看來,自己的肉臂是否能擋得住他的一鞭還成問題!

  江湖人重名甚于性命,寧可丟命不能丟人,事情擠到這個程度,他也只好咬牙一拼了!

  那僕人鞭舞雖急,進勢卻慢,那自然是為了忌憚他錢鏢的原故,可是十幾丈的距離,要拉近也是很快的事!

  兩個人的間隔只剩丈許,再除去五尺來長的鞭身,相距實際只有半丈,呂子奇已可感覺到迫人勁風,心中更感駭然,別說是用手去格架軟鞭了,以以這股勁風,也推擠得他幾乎站不住腳!

  正當他咬緊牙關,想反迎上去時,耳邊窮聞一聲厲叱,接著眼前白光一閃,又是一陣叮鐺的脆響!

  然後他看見金蒲孤手中持著一柄寒光映眼的短刀,臉上一片怒色,那僕人手中的軟板只剩下尺來長一節,地下卻做著三四寸長的斷鞭,總數有十幾段之多!

  不用說,一定是金蒲孤突然出手,解了他的困,而且他的那柄短刀也正是得白崇明島的無雙利器——修羅刀。

  那僕人征了一怔才道:「金大俠!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蒲孤沉聲道:「呂老先生與總鏢頭都是應我的邀請,陪伴我前來,你居然敢如此無禮,分明是在心想考驗我金某一番,你們想怎麼樣,都沖著我金某來好了!」

  那僕人遲疑地道:「可是家主人吩咐只接待大俠一人,並未請大俠邀人作伴!」

  金蒲孤怒道:「混帳!我並不是上門作客的!要不是為了那姓黃的姑娘,我還不來呢,你們主人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限制我不得邀人作伴……」

  那僕人見金蒲孤生氣了,倒是不敢違拗,可是他也不敢作主帶三人進去,只是躬身道:「既是大俠如此說,待小可進去向主人請示一聲……」

  金蒲孤沉聲道:「不必去請示了,我們這就進去,你們主人想見面最好不想,不見也不行,假如你們還想攔阻,金某就一路打進去!」

  那僕人十分為難,遲疑良久才道:「小可們怎敢攔阻大俠,小可這就為大俠帶路,不過見到主人,還請大俠對邀人之事,作一明白交代,以免小可犯罪……」

  金蒲孤冷笑一聲:「你放心好了,金某並不怕你們的主人,總不至於把責任推到你的頭上!」

  那僕人一任金蒲孤冷嘲熱諷,始終不敢回嘴,低著頭一聲不響在前面別路,金蒲孤招呼呂李二人並肩前行。

  呂子奇十分慚愧,也十分感激,低聲向金蒲孤道:「幸得大俠及時援手,否則老朽真不知將如何了局……」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老先生太客氣了,其實老先生是存心太過慈善,要是施展滿天花雨的手法,何至受這種小人的骯髒氣!」

  呂子奇輕歎道:「老朽那手法也許可以管用,可是老朽習技之時,曾立下重誓,非遇上十惡不赦之徒,絕不輕易使用,是以昨日與大俠輕技時,老朽不敢啟用,若是今日用來對付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

  金蒲孤笑笑道:「老先生的想法太方正了,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使自己活下去,試問老先生今日不明不白地死在他手中,那一點虛名要之何用?」

  呂子奇低頭不作聲,他無法說金蒲孤的理由不對,但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只好不開口了!

  金蒲孤又道:「在下知道此言不入耳,可是我希望老先生等一下見到駱仲和時,千萬別再固執了,尤其是別再堅持什麼不殺人的信誓,我不殺人則為人殺,死固無所懼,可是我們輕易一死,放任劉素客那種人流毒天下,豈不是適得其反……」

  李青霞怔怔道:「大俠今天一定要與駱仲和衝突嗎?據妾身觀察他對大俠並無惡意……」

  金蒲孤笑笑道:「這很難說,假如話談得不投機,衝突可就無法避免,我們心中不能不作個準備!」

  說著已經穿過一片庭院,來到一所客舍前面,那僕人搶著先進去了,三人遂在門口稍停!

  片刻之後只見裡面傳出一陣叱責道:「混帳!我只是叫你們別放不相干的人進來,金大俠邀來的客人怎麼可以得罪呢!該死簡直是該死,你給我跪在此地,等金大俠前來發落……」

  語聲之後,門中出來一個白淨面皮,微胖的中年人,留著短短的鬍子,神態卓異不凡。

  李青霞連忙低聲道:「這就是錢塘王……」

  駱仰和已經聽見了,微微一笑道:「那不過是敝人哄騙無知俗人的遊戲,李夫人怎可認真……」

  金蒲孤卻笑了一聲道:「看府上的氣派,龍宮府第比之亦不見遜色。」

  駱仲和臉上紅了一紅道:「下人無知,冒犯大俠,敝人代請恕罪,祈大俠海涵……」

  金蒲孤淡淡地道:「貴管家得罪的不是在下,臺端應該問呂老先生請罪才是!」

  駱仲和似乎並不願意,又卻不過金蒲孤的面子,才勉強地一拱手向呂子奇道:「呂老先生乃武林人傑,舉世同飲,家人有眼無珠,才致冒犯虎駕!」

  呂子奇自然也看出他的言不由衷,遂也冷冷地回了一禮道:「貴管家身手不凡,老朽此來本為取其辱,怎敢當得主人如此廖贊,設若主人對老朽有半點看得上眼之處,貴管家也不會拿老朽不當人了!」

  話講得很明顯,明明白白地指出門口的僕人那傲慢與輕視,根本就是主人的授意,駱仲和微一變色,但隨即恢復正常,若無其事地一笑道:「敝人已經表示過歉意,呂老先生一定要不諒解,在下也沒有辦法,好在那個混帳還跪在客廳裡,聽由老先生發落如何!」

  說著伸手邀請他們入內,這是一間很寬敞的大廳,巨柱粗可合抱,白石鋪地總在六十風方丈大小!

  不過正中用紫檀木雕的高屏隔出了一間起坐之處,看不見四周是什麼樣子,然而設備之豪華,僅劉素客的萬象別府與崇明散人的水晶宮可堪比擬!

  呂子奇與李青霞自然免不了流露出詫色,金蒲孤卻因為見多了,淡然一無表示,粗略地看了一眼後,卻向那跪在屏風角落裡的僕人望去,駱仲和見這室中的佈置未能引起金蒲孤的注意,似乎微感失望,故意輕笑一聲道:「蝸居簡陋,實非待客之所,可是寒舍再也找不出更好的地方了,請三位委曲一下吧!」

  李青霞不禁脫口贊道:「駱先生太謙虛了,就是真的龍宮水府,也未能及得上先生這裡……」

  駱仰和高興地大笑道:「那裡!那裡!敝人不過是喜歡收藏一些小巧的玩意兒,其實想起來太以無謂,這些東西饑不能食,寒不能衣,僅供耳目賞玩而已,世人卻有擲千金以求之者,說來是真傻,可是敝人祖上數代僅出這些傻人,縮農節食,苦心經營,積存下這些無用的廢物,金大俠一定會認為很可笑……」

  金蒲孤聽他語中之意,卻是在誇耀自己財富,心中對他大起反感,覺得他涵養上實在太庸俗,因此對這人武功雖高亦不感興趣地道:「在下對於鑒賞珍玩的知識很淺薄,故而對於此事無由置啄!」

  駱仲和對於金蒲孤冷淡的態度依然一無所覺,興沖沖地從案架上取下一個小玉佛道:「這尊玉佛是唐代的製品,唐太宗虔心佛學,曾遣玄奘法師求經于西土,據雲這是宮內的供佛,先祖以萬金購得,可能這上面還留有李世民的手法呢,睹物而思古……」

  金蒲孤實在聽不下他的刺刺饒舌,乃冷冷地道:「一尊唐代古代佛即價值萬金,若是年代更久遠的珍玩,豈不是要以億兆論價了嗎?」

  駱仰和眼光一亮道:「自然!自然!有些東西簡直是無價寶……」

  金蒲孤冷笑著解下自己的箭囊,送到他的身前:「駱先生請為在下這箭囊估估價看!」

  駱仲和接過箭囊,翻弄了一遍,蹙蹙眉道:「金大俠這箭囊式典古雅,信非現代之物,不過器以人傳,假如不是麼歷史上有名的人物,其身價就差得多了!」

  金蒲孤翻過囊底,指著一行小字道:「這囊主人曾經留了一行字,不知道駱先生曾否聽過這個名字!」

  駱伸和吟出上面的字句:「大漢自皇高祖斬蛇起義,滅秦伐楚並六國而有天下,四傳至此,未見一將如李廣者,神射無雙,時值率師征躬胡,特賜比囊,期以莫負朕望,箭揚大漢聲威……」

  念完了他忽地色動,幾乎要跳起來叫道:「這是漢武手澤,大俠從何處來的!」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說來微不足道,在下曾在一個名叫劉素客的家中作客數日,順手牽羊而來。」

  駱仲和連連搖頭歎道:「真是稀世奇珍。那娃劉的人家一定很富有吧……」

  金蒲孤微笑道:「也不算得很富,馬馬虎虎過得去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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