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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信到邊界,被將軍李甯諾收去了,他說要遣急足先把信送到沙度堡來知會各同僚一聲的,可能是送信的人慢了一步,所以薩凡奇才會犯了錯誤。

  這根本是鬼話,也沒這回事,但是話傳到了洛瓦斯基等人耳中,卻深信不疑。

  因為李寧諾夫跟他們幾個人都不太和睦,互相不買帳,所以沙度夫才把他們分隔得遠一點,免得起衝突。

  這個情報消息是從兩個嚮導的犯人口中聽到的,郭英靈機一動,覺得這些情勢頗可應用,所以擬了這套鬼話。

  但洛瓦斯基等人卻大為憤怒,認為李寧諾夫是故意把信扣下沒送過來,想坑他們一下的。幸好只坑到一個倒楣鬼薩凡奇。

  而其他人因為應付得法,沒有使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否則跟郭英鬧開了,大家一起倒楣,豈不太冤枉了。

  他們本來對如此貿然處置薩凡奇還有點不安,現在才算放了心,認為處置得當了。

  在這邊的密室中,石鷲和伊絲妲兩個人對郭英的臨事鎮定以及應變的措施正確,表示出十分的欽佩!

  伊絲妲道:「郭英!今天你應變的氣度,連我父王都為之遜色,你是從那兒歷練來的。」

  石鷲笑道:「這還用問,自然是家學淵源了。」

  伊絲妲一怔道:「家學淵源?」

  郭英看了石鷲一眼道:「這種場合誰也沒機會經驗過,更別說是家學了,不過我幼時的家教可能有點幫助,你們知道我家是幹什麼的?」

  石鷲由於差點說漏了嘴,不敢再隨便說話了,笑笑道:「誰知道你家裡是幹什麼的?」

  郭英道:「我是浪子世家,我有個叔叔,是很有名的戲子,我小時候跟他學了不少的戲曲,有時也扮將起來。」

  伊絲妲道:「這也跟今天的表現有關嗎?」

  郭英道:「當然有了,我站在臺上,看見台下有無數的眼睛在望著我,起初常會慌,慢慢習慣了,才能不慌不忙地扮演各種角色,今天我也把自己當作是在演戲!」

  伊絲妲道:「戲跟真實生活究竟不同。」

  郭英微微一笑道:「在我說來都沒什麼差別,我是個浪子,浪子講究的是遊戲人生,對任何事都不會太認真,所以才能自然,像今天這種場合,我想鬧翻到最後,只有流血拼戰而已!」

  伊絲妲道:「我們在密密包圍中。」

  「再密的包圍,也擋不住我們的幾支快劍的,我們若是一定要拼命突圍的話,我保護你,石老大保護雅麗絲,殺出重圍應該沒問題……」

  「我倒不敢這麼有把握,當時我的心差一點都快跳出來了。郭英,你為什麼要跟那個薩凡奇鬧翻呢?」

  「為了提俘時方便一點,你想,沙度夫本人不來,我們卻要提走俘虜,對方肯輕易答應嗎?我一定要鬧點事,端足了架子,這樣我提出要求時,他們才不敢留難。」

  伊絲妲想了一下道:「現在你認為他們會交出俘虜嗎?」

  「不知道,要看今天晚上的宴會了,不過我相信成功的機會又多了一點。」

  「郭英,我越看你越不像個江湖人。」

  「噢!那你以為我該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伊絲妲又想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以你的表現,沒有一種人能適合你。」

  郭英笑道:「你錯了!有一種人最適合我,那就是伶人也就是戲子,他們擅於扮演各種的角色,裝龍像龍裝虎像虎。只是一個成功的伶人,最扮不好的就是他本人在人生的角色。他們的生命多半是以悲劇結束的,因此我才選擇做浪子。」

  他的神情肅然,使得伊絲妲不敢再究詰了,只有石鷲在肚子裡暗暗罵他是小狐狸、小猾頭、小混蛋。

  入夜,在廳中,幾位司令官由洛瓦斯基率領歡宴使節團全體人員,氣氛很融洽。

  大庭廣眾之間,自然不適合談公事,所以大家都沒提,一直到席散之後,郭英在賓舍中邀請四位司令官喝茶。

  薩凡奇那一支部隊由副將入替,本來是不夠資格入邀的,可是郭英堅持要他前來,使他受寵若驚地來了。

  室中只有三位司令官,郭英、石鷲、伊絲妲和擔任通譯的雅麗絲,郭英才拿出了沙度夫的密函。

  這封密函是郭英偽造的,不過函外的火漆封印上蓋了沙度夫的侯爵鈴記,看起來頗具真實性。

  洛瓦斯基拆開密函後,看了一遍,又遞給其他三個人,他們看了後也感到一陣茫然。郭英明知故問地道:「各位對爵士的指示已經知道了。」

  洛瓦斯基道:「爵士只說郭公子有秘密使命,要我們儘量配合郭公子的要求,沒有說明是什麼事。」

  雅麗絲道:「我沒有看過密函,不得而知。」

  浴瓦斯基將密函遞給他,她看了一遍後道:「是的,函中指示要各位司令務須協助配合公子的要求,因為事關雙方締約的成敗,因此責成他們務必依照公子的指示,違則以軍令處分。」

  郭英道:「這就奇怪了,爵士為什麼不說明是什麼事情呢?押解俘虜回去,是一件簡單的事,何況又是在爵士的轄區內進行。」

  雅麗絲把這番話翻譯了之後,那位由副將剛升任的司令官沙維為求表現,忙問道:「原來郭公子是要押解一批俘虜回去。」

  「是的!就是大秦羅馬帝國的巴里斯王子和他的隨員一行人,他們是奉了大秦皇帝的旨意,到中國去修好締約的,被爵士和舒勒部王公聯手截了下來,人員被押送到沙度堡羈押了起來,我就是要把人押回大漠去。」

  幾個司令官都一起變色,他們當然是知道的,但顯然這件事還是高度的機密。

  郭英憤然道:「我們商量好,由我來押人回去,還要各位大力協助,我不明白爵士為什麼不明白地寫在信中。」

  那位沙維支又自作聰明地道:「我明白了,因為這件事在敝國也是最高機密,除了爵士和我們一些高級將領之外,別人不知道,爵士不便明說,可能也是怕在途中受到其他人的檢查之故。」

  雅麗絲忙道:「是的,一定是這樣,難怪爵士告訴我說,假如有人一定要檢查密函,問起來的話,就說是爵士跟郭公子私下的商業交易,叫我不必多說。」

  郭英冷笑道:「看來這次的計畫,只是爵士私下的行動,貴國的朝野間,並沒有獲得一致的同意,那我們貿然合作,不是太危險了嗎?」

  洛瓦斯基連忙口操漢語道:「不!郭公子,你誤會了,敝國是個大國,兵多將廣,意見紛歧是難免的,但這次計畫,確是敝國皇帝陛下同意的,只要時機成熟,皇帝頒下旨意,就沒人敢反抗了,只要是在事先保密即可。」

  郭英故作訝然道:「副帥會說漢語?」

  洛瓦斯基有點訕然地道:「是的,敝人曾經在佳木斯城作過幾年通事,擔任中國和沙皇陛下之間的連絡事宜,所以懂得一些中國話。」

  郭英心中暗笑,他是認得這個傢伙的。

  在京師時。他曾隨從俄皇的使節朝覲過,那時因為他略通一點漢語,在京師四處活動,很引人注意。

  郭英曾經暗中盯蹤他一段日子,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麼,結果發現這傢伙不懷好心,對中國的山川地勢十分注意,身邊帶著幾幅草圖,故意跟一些行腳客商攀交情,請那些人就旅途所知所見,修正地圖上的錯誤。

  這個行為自然是不允許的,洛瓦斯基立刻被扣押了,他辯稱自己曾經立下宏願,想編繪一幅萬國博輿圖,因中國乃萬邦之首,故要從中國開始,還乞求中國皇帝成全。

  俄皇的使臣否認他的行為出於官力的指示,但卻說俄皇對他的志向非常欣賞,也希望上國天朝,予以多方寬諒。

  總是他們會說話,能滿足朝中大臣自尊自大的心理,紛紛為他們求情,朝廷終於廷議,將洛瓦斯基放了。

  那是六年前的事,六年中,洛瓦斯基也沒繼續從事萬國輿圖的偉業,卻窩到這兒做官來了。

  郭英一見面就認出了他,但他卻不認得郭英,真正能正面相對見到郭家父子的人不多。但他還在故意裝蒜,乃故意耍出一招,果然把洛瓦斯基的漢語給逼了出來。

  既然他開了口,雙方倒是方便,可以直接交談了。郭英道:「副帥!我必須問你一句,巴里斯王子是否還活著?」

  洛瓦斯基忙道:「活著,他是重要人質,主帥諭令要善加款待,不准虐待他,他除了沒有自由外,生活得很好。」

  「那他的隨行人員呢?我知道押來的總數是五十七名,都一個不少地在這兒嗎?」

  洛瓦斯基道:「這——有些女人因為水土不服病死了,男的卻都在,總計有五十二個人,昨天是本人輪值,還去點過數。」

  郭英心中微感惻然,死的都是女人,不會這麼巧,這五個女人很可能是被他們淫虐而死的。

  因此,郭英不動聲色地道:「那沒關係,有多少就是多少,只要巴里斯王子在就行了,副帥看在什麼時候交給我們比較妥當。」

  洛瓦斯基不禁又躊躇起來。

  郭英不樂道:「副帥有什麼礙難之處嗎?」

  洛瓦斯基頓了一頓才道:「敝人想請教一聲,為什麼要把人質解回大漠去。」

  郭英道:「因為與羅刹合作攻取中原是一件大事,以前我們也曾嘗試過,都沒有成功。」

  「不!蒙古人就成功過,還在中原建立了大元朝,可見中原的人並無可畏之處。」

  「這我知道,中原只有漢人重文經武,好欺侮一點,現在當權的卻是通古斯人愛新覺羅氏,他們的軍隊饒勇,並不好對付!」

  洛瓦斯基大笑道:「郭公子請放心,滿洲人在中原並不很得人心,還有很多漢人反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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